蘇榆躺的是他的床,燕歲不敢跟他睡,因為怕自己睡覺會不老實,到時候碰到蘇榆的傷口可就壞事了。
所以管家收拾了一間客房讓他住,雖然床沒有他房間的軟,可燕歲還是很開心,因為他感覺到自己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一個說他是天使的朋友。
第二天一早燕歲就跑到了自己的臥室,蘇榆已經醒了,雖然看上去還是很虛弱,可精氣神到底是好了很多。
管家正在給他喂藥,蘇榆很乖,燕歲瞧了一眼管家手裏的藥,黑乎乎的,他的臉皺在了一起,已經能想象苦澀的味道了。
可蘇榆居然麵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喝著。
他果然跟我很不一樣,燕歲在心裏驚奇地想。
因為起來的太過著急,他沒穿對拖鞋,腳裏的拖鞋比他的腳大上一碼,他沒管,走在路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管家沒看他,倒是安靜喝藥的蘇榆看向了他。
撞上他的目光,燕歲朝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眼睛彎彎的。
蘇榆似乎是想跟他打招呼,可管家一點也不懂的“審時度勢”,他一口接著一口喂著,不給蘇榆說話的間隙。
燕歲撇了撇嘴,他裝作不經意地來到了自己的小書桌前。
桌子的第二個抽屜裏藏著他收藏的各種各樣的糖果。
燕歲很珍惜這些糖果,隻有在特別開心或者特別難過的時候才會斟酌著拿出來吃一顆。
燕歲感覺現在喝藥的蘇榆一定非常難過,所以他選了他最喜歡的那顆糖果,是玫瑰圖案的,紅紅的,雕刻的很精致。
燕歲不舍得吃,就算看著也很開心。
可是今天,他就沒那麽不舍了,他願意把他最喜歡的玫瑰糖分給他的小朋友。
燕歲踩著大碼的拖鞋來到了床邊,他沒搗亂,就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蘇榆乖巧的喝藥。
燕歲其實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送“禮物”,他不知道蘇榆會不會喜歡,拽著糖的那隻手已經有些濕漉漉的了,燕歲笨拙的換了一隻手。
管家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麽說話,一般來說他都是默默地做事,所以在喂完藥後他也沒多停留就走了,給足了兩個小朋友空間。
燕歲看見管家走了就自覺的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他看著蘇榆,蘇榆也在看著他。
燕歲的另一隻手絞著自己的衣擺,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好像變成了不聽話的小朋友,怎麽也不從他的嘴巴裏跑出來。
好在蘇榆是個可愛的小朋友,他主動開口詢問,聲音還有些虛弱,“燕歲,你想跟我說什麽嗎?”
他這個樣子好像完全忘記了燕歲昨天晚上“凶惡”的樣子。
燕歲沒由來的鬆了口氣,他咬了咬牙,閉著眼,一鼓作氣伸出了手將那顆包裝已經皺巴巴的玫瑰糖果遞給了蘇榆。
這顆糖果就像是時間靜止的按鈕,讓兩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燕歲感覺自己手都舉得有些酸了,可手裏的糖都沒被拿走,燕歲感覺到有些傷心,他鼻子快速湧上來了酸意。
他的心裏生出退縮,想合上手的時候,突然就感覺到手心一空。
他心愛的玫瑰糖果被拿走了。
燕歲那一刻什麽也沒想,心裏像煙花爆炸一樣的欣喜讓他笑了起來。
笑容牽動了唇下的小痣,像是白色宣紙上被點了一筆。
蘇榆也跟著笑了笑。
“你不剝開吃嗎?”燕歲看著蘇榆把玫瑰糖拽在手裏沒有要打開吃的意思,感覺到有些奇怪。
聽到這句問話的蘇榆一頓,他的指尖蜷縮了一下,他其實是不舍得吃,玫瑰糖太漂亮了,跟燕歲一樣漂亮,他想好好珍藏著。
可燕歲的眼神又太過期待,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你可以幫我剝開嗎?我的手不太方便……”蘇榆垂下了眼,那副乖巧的樣子讓燕歲想到了可憐的小狗。
燕歲什麽都沒想,就去夠玫瑰糖,蘇榆的手有些粗糲,燕歲感覺刺刺的,但是很溫暖。
他很開心,嘴角壓都壓不下去,紙殼在他手裏很快就被剝下。
燕歲抬起來了手,蘇榆就跟吃藥的時候一樣乖乖的張嘴。
玫瑰糖最後被蘇榆含了很久很久才化掉,融進了他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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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榆的父親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他,因為蘇榆在這裏已經有一周多了,他都從來沒有看見過那個醉醺醺的男人出來找過蘇榆。
燕歲第一次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大人生出厭惡的情緒,坐在窗台上看著蘇榆的家的時候,他總會時不時冒出一些不好的想法。
或許他如果是個惡魔的話也不錯,起碼可以把蘇榆的父親變沒,或者驅趕三頭犬把他拖走。
這樣的話他就欺負不了蘇榆了。
他從來沒在蘇榆的麵前提到過他的父親,也從來沒問過他為什麽會受這麽嚴重的傷。
他怕在蘇榆的眼裏看到難過的情緒。
這怎麽行?這可是一個需要他最喜歡的玫瑰糖哄的小朋友。
可燕歲並不知道,每當他的目光落在蘇榆身上的傷口時,眼裏總是流露出難過,他會輕微地翹起嘴巴,顯露出不開心的樣子。
每當這個時候,蘇榆總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燙燙的,又疼疼的。
可心裏卻是開心的,是讓他有些泛著戰栗的開心。
但他也不太願意與燕歲靠得太近,因為他怕會傷害到他,他孤身一人,什麽都沒有,他連一顆最便宜的糖都買不起。
種種的原因都讓蘇榆忍不住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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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榆身上的傷雖然沒有好全,但比剛“撿”來的時候好多了。
他在燕歲這裏吃的不錯,瘦削的臉都圓了不少。
可儘管已經生活一周時間了,燕歲還是能隱隱感覺出來蘇榆並沒有融入這個家。
他好像總套著一層薄薄的透明色的膜,明明那麽喜歡這裏,可卻總是克製的不沉溺進來。
燕歲不知道為什麽,他為此感到苦惱,可他毫無辦法,因為這是他第一次交朋友,他沒有應對這個困難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