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節空襲(1 / 2)

蟬動 江蘇棹子 3359 字 2023-04-19






“讓87師........”

滬上聖約翰大學附近的一座工廠社宅大廳裏,十幾部電台發出滴滴的呼叫聲,參謀軍官走路都帶著風,一張淞滬大比例地圖前,張長官下達著作戰命令。

仗打到現在這個地步,那些“戰略家”們的意圖算是完成了一半,即日軍主力被吸引到華東,國際社會開始對日軍譴責,長江下遊的重要工廠開始搬遷。

可作為代價的是,在日本人的巨艦重炮下,果軍部隊正在以每小時一個連、甚至一個營的規模迅速消失,一條條年輕的生命化為血泥。

對此,文人墨客不屑一顧,在他們眼裏些許人命不過是實現國家、民族自由的必需品,當然要是讓他們去上戰場,那是萬萬不行的。

望著地圖上的兵力部署,張長官眉頭緊鎖,開戰十餘日,國府的優勢越來越小,敵人的優勢越來越大,市區的戰鬥陷入了膠著狀態。

中日雙方開始全力爭奪每一座房屋、每一個車間、每一條公路路口,每一堵牆,甚至每一堆廢墟,到處都在爆發激烈的戰鬥。

在某些戰線過於接近的地方,兩軍的士兵甚至能夠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在這種惡劣情況下,兵員的軍事素養決定了戰爭的勝負。

幸好第九集團軍下屬的36師,87師,88師由原來首都警衛部隊發展而來,是國府軍隊中最精銳的部隊,接受過德國顧問的嚴格訓練。

否則這場仗不用打了,要知道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是高度職業化的部隊,每個普通士兵都有多年服役經曆,技戰術水平高超。

同時第九集團軍的兵力優勢不大,把有限的兵力分散到複雜的城市中後,如何運籌每一處戰鬥是指揮官要考慮的第一件事,張長官為此心力交瘁。

“嗡嗡嗡~~”

正當他為一個關鍵陣地攻防感到頭疼時,外麵隱隱傳來了飛機的轟鳴聲,一直站在窗口的警衛人員探頭看了看,表情一下子嚴肅。

下一秒,一個少尉飛快跑到張長官身旁拉著他就往外麵走,其他警衛則將地圖、望遠鏡等物品卷在一起跟在後麵,思考被打斷的張長官勃然大怒。

“乾什麽你們。”

“長官,日本人的飛機來了。”

“他們哪天不來,快放開我。”

“這次不一樣,請長官跟我們去防空洞。”

“去疏散工作人員。”

“我們隻負責您的安全,長官。”

少尉不顧張長官的命令,用儘全身力氣將其帶出社宅大門,向著不遠處的公園走去,社宅裏的其他人仿佛沒有看到這幕,繼續乾著手頭工作。

直到日本飛機的轟鳴聲越來越近,在警衛部隊的催促下,這些在民國屬於高技術人才的工作人員才放下耳機和電話,排著隊伍向外麵撤離。

他們剛剛離開大樓,四枚重磅航彈從空中呼嘯著墜落,彈尾的渦輪風車引信瘋狂旋轉,很快保險被解除,引信進入了待擊發狀態。

十幾秒之後,畫著膏藥旗的航彈重重撞在社宅院內的水泥地上,撞針撞擊火帽使得起爆藥瞬間引爆雷管,進而引爆了彈體主裝藥。

幾乎相同的時間,其他三枚航彈也墜落在周邊,其中一枚正中大樓,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後,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猛地響起。

遠在公共租界的左重正對鏡子調整著襯衣的袖帶,放在床頭的咖啡杯突然發出咣當咣當的碰撞聲,頭頂的吊燈也開始不斷搖擺。

日本人的艦炮打響了?

左重心中一驚,這種情況這些天已經發生過幾次,於是迅速來到窗前對外張望,發現西北方升起了數道煙柱,空中還有幾個黑點在盤旋。

大致測算了一下方位,他立刻起了一身冷汗,那裏是華界方向,現在掌握在國府手中,果軍沒必要轟炸自己人,定然是日本飛機在空襲。

目前那裏有且隻有一個地方,值得敵人使用如此威力的重磅炸彈,那就是張長官的第九集團軍司令部。

可鬼子為何會知道司令部的具體位置,在戰時,這是絕密信息。

別說普通參戰官兵,就是他這個負責情報工作的特務處副處長都不曾掌握,上報情報全是通過金陵總部轉呈。

而且隨著戰事的進行,司令部位置會不定期調整,以便更好的指揮前線部隊,難道張長官的身邊有日本間諜?

坐下思考了許久,左重看了看手表快速將衣服穿上,調整好表情走出別墅,開著一輛半舊福特轎車駛入馬路。

街麵上依然是一片繁華景象,有不少人在討論先前的爆炸,有的說是日本人的軍艦炸了,有的人說是果軍軍火庫沒了,各種小道消息在市民中傳播。

沒過多長時間,一條震撼消息流傳開來,果軍第九集團軍司令部被鬼子空襲,司令官長張長官當場陣亡,一時間輿論嘩然。

處在戰鬥最前線的果軍也知道了這件事,士氣不可避免的下降,日本人趁機奪回了不少要點,勝利的天平慢慢往日方傾斜。

還好很快張長官就通過戰場廣播對外講話,要求官兵不要相信謠言,言明自己在空襲前就已撤退,沒有受傷,更沒有陣亡。

虹口一座工廠廢墟內,幾十個滿臉硝煙的士兵蹲在掩體後,在長官的帶領下,認真的聽著一個小喇叭裏傳出的聲音。

“兄弟們,我是張文白,鬼子已經無計可施了,想要這種方式來打敗我們,我們絕不能上他們的當,我命令,繼續進攻,徹底消滅日本人。

如果我不幸以身殉國,第九集團軍指揮權將交由88師孫師長,自我以下,不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後退一步,敢有擾亂軍心者,軍法處置。”

聽到這士兵們立刻發出歡呼,誌氣高昂的投入到新一輪戰鬥中,得意洋洋的日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滬上戰局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態勢。

而放下話筒的張長官,沉默了一會詢問身旁副官:“軍部人員的傷亡情況怎麽樣,立刻派人去租界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要救活傷員。”

“傷亡慘重,參謀部人員堅守到了最後一刻,有一半陣亡,剩下的一半多為重傷,通訊和警衛人員死亡23人,重傷42人,輕傷十餘人。”副官低著頭。

已經幾天幾夜沒好好休息的張長官張了張嘴,狠狠砸了砸桌麵:“周圍的警衛部隊是乾什麽吃的,敵人執行精確轟炸,一定需要地麵引導人員。

他們就是這樣保護司令部的嗎,來人,將負責警戒工作的連長給我斃了,這種玩忽職守的王巴蛋死不足惜,馬上向金陵匯報,讓特務處派人支援。

一定要把鬼子的引導人員找出來,不然這場仗沒法打,對了,最好派那個叫左重的來,都說沒有日諜能從他手裏逃走,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司令。”

隨著副官的回令,一封電文飛向了位於金陵的軍事委員會通訊處,緊接著一通通內線電話打往憩廬和調查統計局。

原本陳舊的國家機器在戰時爆發出驚人的反應速度,僅僅幾十分鍾,戰前需要幾天、十幾天才能確定的命令快速下達給特務處。

再說左重從住所離開來到了偽裝身份所在的電氣公司,臨近中午下班再次出門,開車在滬上轉悠了幾圈,最後停在一家法國餐館外。

“先生,請進。”

鄔春陽身穿馬甲,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了一聲,手上推開餐館大門,微笑著將他迎了進去,在兩人擦肩而過時遞出了一張紙條。

左重神態自若的坐到麵朝大門的桌子上,借著菜單的遮擋將紙條展平,眼睛一掃而過。

隻見上麵赫然寫著:第九集團軍司令部遭遇空襲,找出日方地麵引導人員,急!

果然是張長官的司令部被襲擊了,左重隨便點了份牛排,待服務生走後掏出煙盒取出一支煙,右手將紙條搓成卷悄悄包在煙外麵,打著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這味道可真不好受,不過他依然裝作享受的樣子吐出煙霧,輕輕將煙灰彈進煙灰缸,瞄了一眼店外全部武裝的租界巡邏隊伍。

自從中日開戰,租界方麵一日三驚,將為數不多的部隊都派了出來,維持治安、防諜肅奸,到處敲詐的混混比往常都少了許多。

問題就在這裏,還算太平的租界都如此,張長官的司令部周邊的戒備可想而知,地麵引導又必須在開闊地進行,那警衛呢,看來這次任務不容易啊。

胡亂吃了點東西,左重跟鄔春陽無聲對了一眼,將鈔票放在桌上向外走去,他決定先去空襲現場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這會普通人想從華界到租界很困難,而租界人員到華界隻要有官方開具的身份證明,還是比較容易的。

左重開著車,沿途看到不少百姓坐在路兩邊,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此時滬上的人口大約是三百多萬,原本住在租界的人為二百三十萬人。

戰爭一打響,由南市、閘北以及四郊逃到租界來的難民將近一百萬人,這一百萬難民,隻有一小部分能暫住在旅店和親戚家中,其他七十多萬人全棲身於空地。

戰爭初期,由教會負責的育嬰堂在半天之內就接收了超過200個棄嬰,可見難民的生活之艱辛。

寧為太平犬,莫作離亂人,這句話用在此刻無比合適。

遠處執勤的印度巡捕看到轎車開來,提起棒子將企圖扒在車窗乞討的乞丐們趕走,禮貌的向車上的左重鞠躬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