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中的百姓但凡出城去打掃戰場的,都有。哪怕是是一個被背著的孩子,一個被架著去的老人,都有馬肉。
晚些城中就洋溢著馬肉的味道。
大人在灶邊忙碌,孩子就在外麵焦急的等著。
“阿耶,好了嗎?”
“阿娘,我餓!”
在這裏,吃肉是一件奢侈的事兒。
“對於這些人,戶部、刑部,還有州裏的意思都是餓不死就成。必要時餓死一些也不打緊。”曹穎說的很平靜,聽的人也很平靜。
你可以在長安看到燈紅酒綠,看到那些富貴人施舍乞丐和窮人。他們會看到境遇淒慘的人落淚。但在北疆,官吏們在苦苦支撐,百姓在努力活著……
他們剛開始也曾渴望得到長安的關注,但一次次的失望後,他們不再南眺。
“每一任縣令對這些人犯都厭惡至極,動輒喝罵責打。”曹穎說道:“郎君令他們立功贖罪,這便是施恩,他們怎會不感動。”
“不,重要的不是這個。”楊玄說道:“在長安的眼中,在曆任縣令的眼中,他們都是牲畜,而我卻把他們當做是人。”
曹穎心中一震。
楊玄進了縣廨。
右前方,曹穎見到一個披甲人犯恭謹的衝著這邊叉手行禮。
“人?”
曹穎默默的念著這個字。
“阿耶!”
他看到那個披甲人犯回身蹲下,前方,一個女娃跌跌撞撞的衝著他跑來。身後不遠處,一個婦人含笑看著這一幕。
人犯單膝跪地,哪怕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曹穎從他那輕柔的動作就能知曉,此刻人犯必然是一臉溫柔。
這便是人!
“郎君可曾廝殺?”怡娘的第一個問題很暖心。
“沒有。”
“那便趕緊去沐浴,哎!那些邪氣什麽的……回頭奴請神來驅走。”
請神?
沐浴出來,一家人都蹲在邊上,看著怡娘操作。
“郎君且坐。”
楊玄坐下。
怡娘不知從哪弄來的樂器,舉手一動。
“琵琶!”朱雀聽出來了,“小玄子,你如果姓白該多好。”
琵琶聲激烈,怡娘一邊彈琵琶,一邊還得指揮儀式。
“老賊渾身的陰氣,神靈不喜,老二純良,老二來。”
老賊:“老夫不摸金多年了。”
曹穎乾咳一聲,“記性不好,以後在家中養老吧。”
淳於氏的祖墳!
王老二上前插香,隨即拜。
“一拜。”
“二拜。”
“三拜。”
琵琶聲越發的激烈了。
怡娘嘟囔著,“我家郎君殺的都是惡人,神靈請享用了香火,回去為我家郎君說說好話……對了,驅邪!”
鐺鐺鐺!
楊玄跪坐在那裏,耳畔朱雀在叫囂,“哪來的邪氣?告訴她,殺人越多,邪氣越是不敢近身。”
怡娘突然吩咐道:“好了,老曹趕緊送神。”
曹穎拱手,一番感謝詞脫口而出。
怡娘讚道:“老曹這番話脫口而出,果然是君子。”
吃完飯,楊玄帶著王老二去溜達消食。
家家戶戶都有肉香傳出來,一個孩子坐在外麵,端著個碗,上麵蓋著一片肉。他小心翼翼的夾起肉片,先抿一抿,然後咬一口餅,吃完餅後,肉片還剩大半。孩子轉身進去,“阿娘,我吃不了,剩下的你吃。”
楊玄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回去後,他尋了眾人來商議。
“如何讓太平人吃上肉!?”
楊玄拋出了這個問題。
“吃不起。”曹穎搖頭,“連人都吃不飽,如何養得起那些雞鴨,或是豕。”
“養牛羊如何?”楊玄手中正是一塊羊肉乾。
王老二眼睛放光,“郎君。”
曹穎皺眉,“養牛羊自然好,隻是……老夫擔心馬賊和異族來劫掠,被搶了去。”
“此次得了百餘匹馬,回頭就弄百餘騎出來。”楊玄說道:“斥候也時常出去查探。”
曹穎點頭,“如此大善。要不等明年開春?去劫掠幾個小部族就有了,順帶殺人立威。”
“不,就現在去。”楊玄把羊肉乾丟給王老二,喜的他一蹦三尺高。
“為何?”怡娘也不解。
楊玄笑道:“秋冬季羊肉很難長肉,要養到開春後,牧草豐盛之時。在此期間都是虧的。所以此刻去買羊,應當是最便宜之時。”
“郎君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老賊驚訝的道。
“一些小學問罷了。”楊玄淡淡的道:“此等事要口才好的,奸猾的,老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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