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下,怡娘拿著針線問道:“怎麽了?”
章四娘想哭,“郎君說我是掃帚精。”
怡娘哦了一聲,嘟囔道:“哪來的掃帚精,隻聽過掃把星。”
章四娘:“怡娘……”
怡娘用針在頭頂的發髻中插了幾下,低頭,仔細縫製。
良久,她放下針線,抬起脖頸,反手揉揉脖頸。
章四娘過去,輕輕揉捏著她的肩膀。
怡娘愜意的閉上眼睛,說道:“郎君是個意誌堅定的人,做事有條理,他知曉該先做什麽,再做什麽。”
章四娘不解,“那郎君為何不搭理我呢?”
怡娘活動了一下脖頸,“後麵啊!”
“什麽?”章四娘把手往後移,捏著脊背。
“你排在後麵。”
……
淩晨起床,隨即去洗漱。
楊玄覺得淩晨的世界很孤寂,很無趣,不如繼續睡覺,直至太陽曬屁股了,生機勃勃的起床。
“生機勃勃啊!”曹穎走了出來,看著天色,一臉陶醉。
“好景致。”老賊也頗為喜歡淩晨的時光。
楊玄一邊刷牙一邊看著天邊,覺得就是一片昏暗,不知兩個老鬼為何說好景致。
人活到了一定的年齡,會覺得去日無多。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會不舍這個世界的一切。少年時不屑一顧的東西,此刻卻彌足珍貴。
每一刻都是珍貴的,這樣活的充實。
但也緊張。
“鐺鐺鐺!”
怡娘在敲鐵板,召喚大夥兒去吃飯。
“鍾鳴鼎食,好兆頭。”曹穎照例大清早為大家討個好口彩。
吃完飯,怡娘吩咐道:“老二陪我去買菜。”
“哦!”
王老二老實的應了。
楊玄和曹穎等人琢磨衛王昨日的要求。
“出兵報複對衛王有何好處?”南賀問道。
“老夫想……好處不多,最多得一個積極進取,嫉惡如仇的名聲。”曹穎有些納悶,“這個名聲對於郎君而言是利好,可對於一位皇子而言,老夫覺著有些無趣。”
老賊拿出兵書,下意識的想從中尋找答案。
“皇子積極進取沒錯,畢竟都是盯著那個位置。嫉惡如仇……我怎地覺著有些衝動?”南賀不大吭聲,此刻一番話卻讓曹穎眼前一亮。
“沒錯。衝動,衝動便是沒有城府,沒有城府對皇帝便沒有威脅。”曹穎嘿嘿一笑,“衛王是想營造這麽一個性子,讓長安的皇帝對他放心。”
楊玄摸摸光滑的下巴,“太子是沒前途了,剩下兩個大些的皇子,越王有個軟弱的名聲,衛王再來個衝動無謀的名頭,嘖嘖!這皇家的孩子怎地都成了傻子。”
“誰當他們是傻子,誰才是真正的傻子!”老賊一句話得了大夥兒的讚同。
“是啊!皇家就沒傻子。”曹穎起身準備去前麵做事,“此事老夫以為無所謂,可做。”
楊玄也是這般認為的,“順帶得個人情。”
衛王的小舅子死在他的手中,此後雖說衛王以‘大局為重’,沒動手弄死他,但丟個人情去總是好的。
楊玄開始寫信。
王老二陪著怡娘去了菜場。
“不要錢,不要錢!”
賣場的老嫗搖頭,把錢往外推。
怡娘笑道:“你不收,明日我就不來了。”
王老二板著臉,“拿了!”
老嫗訕訕的拿了銅錢,說道:“明府為咱們做了多少事,這錢拿著虧心。明日奴把最新鮮的留下。”
“好!”
怡娘走在前麵,王老二提著個大竹籃就像是跟班。
買好菜,二人出了菜場。
一路到了縣廨外,前方一騎飛也似的衝過來。
路上的人趕緊往兩邊避讓,有孩子在路中間被嚇的一動不動。
“老二!”
怡娘喊道。
王老二把提籃擱在地上,飛掠過去。
駿馬從他剛飛掠過去的地方衝了過來。
馬背上的騎士罵道:“賤狗奴,為何擋路?”
“城中不得打馬疾馳,你不懂?”怡娘怒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騎士罵道:“你哪來的信使?什麽急事值當這般橫衝直闖,今日你若是沒個說法,老娘就給你個說法!”
“好!”
那些百姓紛紛叫好。
幾個碰瓷的好手相對一視,都摒棄了同行相忌的壞毛病,準備聯手給來人一個教訓。
騎士身著灰色衣裳,風塵仆仆的模樣。他居高臨下看著怡娘,“賤人!”
怡娘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對麵人影閃過。
啪!
騎士跌落馬下,掙紮著抬起頭,半邊臉迅速腫脹。
王老二看看右手,“怡娘,能不能抽死他?”
他剛才收力了。
怡娘剛想說話,隔壁的門開了,黃坪走了出來。
見到騎士後,黃坪神色不變,說道:“為何爭執?”
爭執,而不是動手。
怡娘冷笑,“原來是你們的人,此人在城中打馬疾馳,口出不遜,我就抽了他一巴掌,怎地,不妥?”
“妥!”
王老二大聲道。
“誰說不妥?”
縣廨大門內走出數人,為首的便是楊玄。
一群人就差挽袖子了。
騎士怒了,因為臉頰腫脹的緣故,含糊不清的道:“這個女人狠毒,黃先生……”
“住口!”
黃坪冷著臉喝住了騎士,“把他扶進去。”
騎士被兩個侍衛架了進去,一人牽著他的馬,黃坪拱手,“此人有急事在身,焦躁了些,回頭老夫自然會收拾他,見諒。”
他帶著騎士進了後院。
衛王正在看書。
雄壯的身軀跪坐在那裏,抬頭,目光如電。
“何事?”
信使故意把腫脹的一側臉頰朝著衛王,可衛王卻視若無睹,他這才稟告道:“消息為真。”
衛王點頭,“如此甚好。”
信使終究忍不住,哽咽道:“小人為了傳遞消息,進城後打馬快了些,被一個女子令人抽打,大王……”
衛王蹙眉看看他的臉頰,“誰?”
黃坪說道:“是隔壁的怡娘,動手的應當是王老二。”
“王老二的實力本王知道,若是存心抽你,一巴掌就能讓你看到自己身後的景象。”衛王屈指輕輕叩擊了一下案幾,“那個女人彪悍,連楊玄都得低頭,這等時候你去得罪她,便是得罪楊玄。”
黃坪笑道:“不能耽誤大局。”
信使悲憤的被帶了出去。
衛王淡淡的道:“讓咱們的人在陳州散播些話,鼓動報複基波部。”
“是。”黃坪應了,出去之前說道:“隔壁那個怡娘是不是太彪悍了些?可要出手給她個教訓?”
衛王搖頭,“莫讓小事乾擾了大事。”
“是!”
黃坪知曉自己有些睚眥必報了。
也就是格局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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