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去,她渾身的雞皮疙瘩猛地爆發了起來。
“我要更衣。”
晚些,她坐在虎子上,雙手捂著臉,巨大的恐懼此刻消退,淚水無聲而下。
……
東宮。
鍾遂正在和人議事。
十餘人在值房裏有些悶,哪怕是擺放了冰,依舊煩熱。
“殿下病重。”
鍾遂看著眾人。
太子少詹事王顯,右庶子張亮、何光。中舍人黃良……
“值此之際,你等當儘忠職守!”
王顯帶頭,“領命!”
黃良吸吸鼻子,“鍾先生,殿下那邊……”
王顯沉聲道:“殿下穩妥。”
黃良強笑道:“要不看看?”
“先出去!”鍾遂覺得氣氛太緊張了些。
值房內隻剩下了他和副手王顯。
鍾遂問道:“可有人不妥?”
王顯輕聲道:“黃良看似不穩妥。”
鍾遂點頭,“你盯著他,若是不妥,非常時期,嗯!”
王顯用力點頭,“鍾先生放心,老夫就算是死,也當死在殿下身前!”
鍾遂笑道:“安心。”
王顯走了出去,站在門口看看左右。
陽光被他遮住了大半,值房內陰暗了下來。
王顯隨即回身進來。
“人心不大穩,要不……去殿下那裏?好歹提個氣。”
“也好。”
楊玄帶著皇帝的交代來了。
皇帝的話是:太子身體不適,朕心中憂慮,稍晚就來探視。
他先回了值房,“茶!涼茶!”
馮勝堂早已準備了一壺冷茶,楊玄接過,也不用茶杯,就這麽仰頭就灌。
茶水進肚,汗水出來。
“舒坦!”
高越遞過布巾,楊玄擦拭著汗水,“晚些我要去殿下那裏,再弄一壺茶我回來喝。”
“是。”馮時堂去準備。
擦拭了汗水,楊玄坐了一會兒,起身去太子寢宮。
出了值房,就看到不遠處值房開門。
另一位太子中允陳虎走了出來。
他看著楊玄,微微頷首,“楊中允最近風頭很盛啊!讓人羨煞。”
楊玄身後,高越輕聲道:“陳中允最近攀上了一家四姓。”
這個消息很及時。
楊玄笑了笑,“高處風太大,楊某俯瞰著陳中允,想著陳中允仰頭脖頸會酸痛,就下來了。”
陳虎眼皮子跳了一下,譏誚的道;“楊中允有丈人幫襯,自然能站得高,看得遠。”
這是譏諷楊玄吃軟飯。
楊玄笑道:“是啊!陳中允沒有丈人幫襯,可曾羨慕嫉妒恨?”
陳虎:“……”
楊玄得勢不饒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陳中允須知這個道理。”
馬丹,我譏諷你,你還得聽著,不能反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楊玄不但反擊,而且一番話讓陳虎無言以對。
“哈哈哈!”陳虎突然笑了起來,“咱們拭目以待罷了。”
楊玄儘量走在屋簷下,避開熾熱的陽光,想著先前陳虎眼中的得意,覺得此人莫名其妙的。
他的目標不在長安,更不在東宮,按理和陳虎沒什麽衝突,可此人昨日露個麵,說話夾槍帶棍的。
特麽的!
不慣你毛病!
楊玄到時,寢宮中已經多了十餘人。
十餘人圍著床榻,讓楊玄心中一震。
這是送行來了?
臥槽!
侄子去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先前歇息了那一陣子,若是太子去了,皇帝的話帶給誰?
他看看裏麵,心想要不讓鍾遂追隨而去,把皇帝的口信帶上。
要悲痛!
楊玄努力想了一下悲痛的事兒,最終想到了先前參觀太廟時的心境。
他一臉沉痛的進去。
“你來作甚?”
中舍人黃良喝問。
楊玄眨巴了一下眼睛,卻憋不出眼淚來,“陛下有口信。”
“咳咳!”
鍾遂乾咳,眾人避開,露出了床上的太子。
太子看著……還好,臉上甚至還多了些汗跡。
還好,沒死!
楊玄心中大定,說道:“先前下官去梨園傳信,陛下說……”
眾人束手而立,但楊玄發現有些吊兒郎當的。
不怎麽嚴肅。
有些不尊重。
這群人膽兒肥啊!
楊玄朗聲道:“陛下的原話:太子身體不適,朕心中憂慮,稍晚就來探視。”
寢宮中眾人齊齊放鬆了下來,楊玄看到鍾遂的右手在輕顫,心想老先生這是老年癡呆了嗎?
可他目光轉動,發現右庶子張亮的臉頰在輕顫。
還有,黃良渾身怎地……像是在南周見到農家篩糠時那樣,渾身抖動。
寢宮內哪怕擺放了不少冰,可也不冷啊!
楊玄發現唯有少詹事王顯看著正常,甚至還一臉欣慰的道:“陛下仁慈,殿下聽聞定然能痊愈了。”
皇帝不是神丹妙藥,而且太子昏迷不醒,他怎麽知曉?
楊玄看看眾人,“鍾先生,下官告退。”
鍾遂淡淡道:“且等等。”
楊玄止步。
鍾遂看著他,問道:“天氣頗熱,陛下此刻出行怕是太曬了些,你先前去時,陛下可曾說多時過來?”
楊玄搖頭,“下官並未聽聞,隻是傳話。”
老鍾的手又抖了一下。
帕金森實錘了!
楊玄為他歎息一下。
鍾遂頷首,“辛苦你了。對了,此次去梨園可曾被刁難?”
老鍾怎地那麽慈祥?
楊玄覺得這話裏有些蘊意,但此刻沒時間去揣摩。
“並未。”
鍾遂欣慰的道:“如此就好。”
王顯笑道:“由此可見鍾先生當初讓楊玄去傳遞文書再對不過了。”
“哈哈哈哈!”
眾人笑了起來。
笑聲有些尖銳。
就特麽像是一群太監在青樓大笑的味道。
還有。
黃良那個蠢貨,怎麽笑的渾身顫抖?
楊玄告退。
他走了出去。
少頃,他倒退著回來。
黃良緊繃的神經終於忍不住了。
“你還來作甚?”
楊玄一邊倒退進來,一邊呆滯的道:
“我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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