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小販挎著竹籃進來,見到張林星靠坐在圍牆邊,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脖頸那裏一個大口子,身下鮮血一大攤。
“殺人啦!”
……
“陛下,禦史謝俞建言,天下冶煉工坊……”
謝俞的建言被一致通過,速度極快的施行。
王氏的冶煉作坊來了小吏。
“咦!王氏的竟然蒙麵了?”
王氏的冶煉工匠都帶著‘口罩’
淳於氏的工坊卻沒那麽好運,被發現時,一群工匠訴苦,都是肺腑的問題。
工部的工坊也查出來了。
這事兒,就這麽被引爆了。
幾個垂死的病人往皇城前那麽一躺。
“賠錢吧!”
皇帝說道。
於是從淳於氏到工部,都開始清理那些病人。
而王氏卻得到了讚美。
“有良心!”
張五娘在收拾東西。
楊玄遣人來說,準備後日回去。
“沒什麽東西呢!”她的父親喘息著說道。
“阿耶,破家值萬貫!”
張五娘撿拾著那些壇壇罐罐。
“菜刀要帶走,菜刀也是,碗筷……哎!這個裝水的大壇子不帶走可惜了呀!”
叩叩叩!
張五娘聽到敲門聲,就跑去開門。
門開,來者是兩個板著臉的小吏。
張五娘趕緊把菜刀收在身後,緊張的道:“見過官爺。”
一個小吏看看破敗的宅子,捂著鼻子道:“你阿耶可是張大?”
“是呢!官爺!”
“看看!”
兩個小吏進去,一路蹙眉。
見到張大時,他努力想坐起來。
“別!”一個小吏壓壓手,板著臉,“你原先在何處做工?”
張大惶然道:“在王氏,小人錯了,小人的病就是自己犯的,和王氏無關。
小人不該去討錢,小人不敢了,求官爺饒了小人的女兒,小人願意做牛做馬……”
小吏乾咳一聲,“朝中知曉了此事,王氏也願意補償些錢財,此事,就此了了。”
連續說了一番話後,張大有些喘不過氣,聽到這話後,他不禁愣住了。
正在給他拍背的張五娘也愣住了。
“這……”
張大想看看老天爺,可被屋頂擋住了,隻能看到從漏雨的縫隙中投射進來的幾縷光。
很微弱。
往日看著頭痛。
可此刻,張大卻覺得這幾縷光是如此的令人振奮。
這是光明!
他恨不能讚美老天爺的英明。
“咳咳!這一千八百錢就是王氏的補償,收好,畫個押!”
張大歡喜的不行,看到文書後,毫不猶豫的畫押。
兩個小吏隨即走了。
走在小巷中,一個小吏突然問道:“不是說好的扣下五百錢嗎?怎地隻扣了兩百錢?”
“看著有些慘,不忍心。”
“你往日鐵石心腸,今日怎地心軟了?”
“看著他們父女就像是螻蟻,本想照例克扣,可看到那少女的笑臉後,我不知怎地,竟然就改口了。”
“難道你看上了她?”
“不是。”
“那是為何?”
“那少女笑的乾淨,就像是……。”小吏抬頭看著藍天,“太乾淨了,我竟然有些自慚形穢。”
……
張五娘歡喜的數著銅錢,“阿耶,回頭就能給你治病了。”
“治什麽病!”張大靠在床頭,“楊使君請了最好的醫者,藥方也有。都說了,這病難得好,就不浪費了。
這錢收著,到了北疆,若是為父還沒死,就給你相看個夫君,這錢啊!就是你的陪嫁!”
張五娘回頭,“阿耶不許說什麽死。”
張大笑道:“好,不說,為父還得看著你成親生子呢!”
張五娘好奇的道:“阿耶,怎地是一千八百錢?不是說,貴人給錢都喜歡給個整數嗎?”
“是兩千錢。”張大咳嗽了一下,“為父不識字,不過,在王氏做工幾年,經常看到單子,那上麵寫了數目。
兩千,這兩個字為父還是認識的!”
“那還少兩百呢!”
“傻女兒,那兩個官爺辛苦跑一趟,得給辛苦錢。兩百錢,很厚道了。”
“可,那是我們的錢啊!是阿耶的賣命錢!”
“咱們的命,不就是握在貴人的手中嗎?
貴人想讓咱們生就生,想讓咱們死就死。
就算是一錢不給,難道咱們還能去鬨?”
“哦!”
張五娘有些鬱鬱的。
“阿耶!”
“嗯!”
“我覺著,這個世道,它不公!”
……
第三日淩晨,張五娘攙扶著張大來到了約定的地方。
“阿耶,你看,天好亮!”
張大看了一眼東方,天色霧蒙蒙的,“哪來的亮光?”
“我就覺著亮堂!”張五娘笑的很開心。
“見過使君!”
坊門內,坊卒行禮。
楊玄策馬而來,身後是兩百餘騎。
“見過恩人!”
張大父女跪下。
“扶起來。”
楊玄下馬,見張五娘背了個超大包袱,把腰都壓彎了,就說道:“把東西擱大車上,你們父女上車,跟著大車去北疆。”
他想著妻子的身孕,恨不能馬上飛到陳州,自然不能和大車同行。
“是。”
父女上了大車,一路緩緩出了長安城。
與此同時,王豆香也修煉完畢,正在院子裏散步。
“二叔。”
王瑜來了。
神色有些不自然。
“何事?”
王豆香微笑問道。
“昨日我出門喝酒,回來路上買果子醒酒,遇到個熟人,叫出了我的身份。”
“常事。”王豆香笑道:“無需為此煩惱。”
“是。”王瑜越發的不自在了,“那賣果子的小販,聽聞我是王氏子,竟然不敢收錢。”
“多半是家人的親戚!”
王氏龐大,仆傭和雇傭的人多不勝數。這些人的親戚加起來是一個龐大的數目。見到主家的小郎君,不收錢常事。
也算是討好。
“不是,那人說,他的親戚就在淳於氏的工坊裏做工。淳於氏不把工匠的性命當回事,王氏卻主動給工匠發了口罩,有良心。
他說,就衝著這份良心,不收錢。”
王豆香愕然。
王瑜低下頭,“二叔,我錯了。”
王豆香苦笑,“老夫也錯了。他說道不同,老夫一直在想是何物。原來如此。”
道不同!
不相為謀!
王瑜搖頭,“我如今才明白,他竟然看不起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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