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茁吃了早飯後,照例去巡視王庭。
“那些謠言可還在傳播?”章茁問道。
王湛說道:“可汗,上次殺了幾人之後,謠言止住了一陣子。可接著又再度傳播,昨日老夫又殺了數人。”
“人都好奇!”章茁拎著馬鞭,冷冷的看著那些牧民,“這些人無所事事,沒事就喜歡嚼舌根。越是禁止,他們就傳的越凶。”
“可汗高見。”王湛問道:“那……就不殺了?”
“殺!”章茁緩緩策馬而行,“不是你殺人殺錯了。”
“請可汗訓示。”王湛微微垂首。
章茁用馬鞭指著他,“是你殺的不夠狠,不夠多!但凡誰敢傳謠,殺全家。殺個數百人,你看看誰還敢說?”
回到王帳,長子章雷和十五子章號都在。
“阿耶。”
“嗯!”
章茁進去,說道:“楊狗那邊雖說未曾出兵,可本汗卻覺著不對。多派些人哨探。”
“是。”
一番安排後,章茁有些疲憊。
“阿耶,喝茶。”
章號送上茶水。
“嗯!”章茁淡淡的道:“十五郎在忙什麽?”
“孩兒最近一陣子在打聽那些謠言。”
“聽到了什麽?”
“有人說楊狗收稅少,有人說楊狗願意庇護他們……”
“這是謠言。”章茁說道:“楊狗用這等法子來攪亂我部軍心,便是心虛。十五郎做的不錯,來人,賞十五郎一百錢。”
“阿耶!”
章號跪下,嘴唇蠕動,吸吸鼻子道:“孩兒馬上去打探消息。”
“去吧!”
章號出了王帳,把錢先帶了回去。
“我不要!”章月冷冷的道。
“嗯!”
章號打開一個箱子,把錢放進去……裏麵大多是銅錢,還有幾塊銀子。
“我出去了!”
章號拿著弓箭出去練習。
箭靶是公用的,此刻有幾個章茁的子女在練習,見他來了,都冷笑不已。
章號的子女大多是草原女人所出,唯有章號兄妹的生母是大唐女子,故而被排擠。加之章號逢迎章茁無恥,這對兄妹的處境就越發的艱難了。
章號走過去,麵無表情的開始練習。
張弓很艱難,能明顯看到他的左手拇指無法發力。
當初章號的拇指斷過,好了之後,就成了這樣,所以才有人說他一輩子都無法用弓箭。
但他不信邪,每日都會練習一陣子。
弓弦隻是拉開了一些,鬆手,箭矢無力的飛過去,輕輕觸碰到了箭靶落下。
再次張弓放箭,依舊如故,這一次更為無力。
練習了五箭,章號就滿頭大汗準備回去。
“十五郎!”
他一轉身就撞到了章茁的七子,最為魁梧的章力。
“你撞到我了!”
“七兄……我不是故意的!”
章力殘忍的笑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們可看到了?”
“看到了!”眾人笑道。
“有熱鬨看了!”
呯!
章力一拳就把章號打的彎下腰,接著不慌不忙的,一拳又一拳。
當章號倒下時,章力依舊踹了他幾腳。
呸!
章力吐了一口唾沫在他的身上,不屑的道:“你那阿娘最擅長裝模作樣,看似剛烈,可卻曲意奉承阿耶,和你一個德行。大唐人,果然都孱弱,虛偽!”
眾人一陣大笑,隨即走了。
章號的身體卷縮成一團。
章月緩緩走過來。
“這便是你想要的?你若是不去奉承那個畜生,那又如何?你奉承他,就得罪了這些人,你這是自作孽。”
章號麵色鐵青,緩緩坐起來,“我無事。”
“我不是關心你。”章月說道:“隻是你今日被章力毒打,章力霸道,下午那些人多半不會給我飯菜。你的錯,憑什麽要我來承擔?你好自為之!”
章號爬起來,吸吸鼻子,拿起弓箭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洗一把臉。
過了半個時辰,他拿著一把小刀出去。
這裏靠近王帳,護衛人數最多,有人見到他拿著小刀,就問道:“十五郎,你拿著刀作甚?”
護衛們齊齊轉身。
“是十五郎!”
眾人心中一鬆。
章號舉起小刀:“我準備去吃肉。”
“十五郎最喜歡小刀,每日換著切肉。”
章月回來了,還拿著一塊羊肉。
她找到了刀子和案板,仔細一看,不禁怒了。
“章號,你又把案板戳的爛兮兮的!你無聊不無聊!”
她衝出去,可章號早已不見了。
章號去外麵轉悠了一圈,聽了一耳朵謠言,又晃晃悠悠的回去,那姿態,活脫脫一個草原街溜子。
到了王帳外,他對幾個護衛嘻嘻一笑。
隨後,聽到了馬蹄聲。
急促的就像是祭祀時的鼓點!
“急報!”
章號猛地回身。
十餘騎狼狽的衝了過來。
“止步!”
護衛攔截。
戰馬的長嘶中,十餘人跳下馬背。
“緊急軍情!”
王帳內的章茁沉聲道:“帶進來。”
一個看樣子是首領的男子被架了進去,路過章號身邊時,章號發現此人的眼神惶然到了極致。
是絕望!
仿佛是看到了地獄般的絕望。
“可汗!”
王帳內傳來哀號。
“楊狗,他來了!”
呯!
有東西粉碎的聲音傳來。
章茁的聲音有些尖利,“他在何處?多少人馬?”
“距此不到八十裏。”
“你是如何發現的?”章茁的聲音依舊冷靜,不愧是可汗。
“前日半夜,老夫正在酣睡,就聽到外麵人喊馬嘶,接著火光衝天。有人在外麵尖叫,喊著楊狗來了。
老夫衝出去一看,就見部族中火光漫天,一群群騎兵恍若厲鬼,正在營中砍殺……”
“那你如何斷定是楊狗?”
“老夫,看到了那麵大旗!”
“楊字大旗!”
首領的聲音在顫抖,不是疲憊,而是恐懼。
“那些騎兵凶悍的要命,老夫的人上去隻是頂住了片刻……也就是這片刻,給了老夫逃竄的機會……”
章茁霍然起身,“來人,快馬去潭州,告知赫連榮,楊狗,來了!”
幾個護衛衝出來,帶上乾糧,上馬而去。
章號悄然回去。
進了住所,章月還在。
“阿妹!”
章月抬頭,冷漠的看著他。
“我知曉你偷偷練過刀法,帶上刀子,從此刻起,不是我,任何人不許進來!誰進來,殺了!”
他拿出一封書信,“這封書信留著,若是唐軍殺進來,就交給他們,說母親是大唐女子,如此,可保性命。”
書信丟在床上,章月沒動。
“楊玄來了。”章號看著她,“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