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嵩在接過指揮大權後,剛一歸家,就召集人議事,隨即令麾下好手華冶和陳墨帶著人包圍了周家。
華冶的手很長,曾被人嘲笑像是猴子。他雙眸炯炯,看著被弩槍釘死在牆上的麾下,罵道:“周氏竟然在家中準備了床弩!”
陳墨拿著大刀,沉聲道:“世家門閥形同於一國,有床弩不是怪事。”
華冶看看牆頭,“國公說了,今夜能攻就攻,話雖如此,我等不能白來。周氏好手是多,可府中處處都要防禦,自然就分散了。令,從四處圍攻,耶耶要讓周氏防不勝防!”
命令下達,那些好手分散開來。
“就位了。”
有人來稟告。
華冶說道:“傳信!”
一個好手仰頭長嘯。
“出擊!”
一個個黑影飛掠而起。
周家內部,頓時嘈雜了起來。
“放箭!”
一隊隊弓箭手列陣等候。
飛掠上來的黑影們揮動兵器,格擋箭矢。
不時有人中箭跌落,隨即被地麵的周氏好手亂刀砍殺。
但更多的人衝了進來。
“弓箭手後撤!”
弓箭手飛快後撤,可依舊被衝進來的趙氏好手們斬殺數十人。
“盾牌!”
跟進來的陳墨高呼!
接著,黑暗中一陣弩箭飛來。
咄咄咄!
盾牌擋住了大部分弩箭,但不時有人倒下。
慘嚎聲中,陳墨說道:“進!”
黑暗中,走出來一隊隊披甲人。
他們端著長槍,沉默而行。
“是周氏的精銳!”
後麵的黑暗中,周氏將種周免和常牧在一起。
“是趙氏的人。”
世家門閥掌控龐大的田地和人口,那些人口隨時都能轉化為一支軍隊。
而操練統領這支軍隊的便是周氏將種。
每一代,周氏都會培養一個或是幾個將種。天下無事,這隻是未雨綢繆。天下有事,將種率軍護衛周氏,或是逐鹿一方。
這一代的將種便是周免。
他闊口濃眉,身材敦實,沉聲道:“對方用的是軍中手段,不可小覷,告訴阿郎郎君,今夜怕是不會安生。”
常牧剛叫人去傳話,就聽有人說道:“郎君來了。”
十多個護衛簇擁著周遵來了。
“如何?”
周遵也披甲佩刀,神色從容。
周免拱手,“來的人多是軍中好手,我以為當是趙氏的人。”
“他們把趙嵩從西疆弄了回來,便是乾這個的。”周遵眯眼看著前方的廝殺,“皇帝定然想動用長安諸衛,可楊鬆成不敢!
一旦開了這個先例,此後皇帝就能動用諸衛來掃滅自己的對手。
今日是周氏,明日可能就是楊氏。所以,趙嵩來了。”
這話分析的透徹。
周免說道:“此戰剛開始,郎君可去歇息。”..
周遵搖頭,“你以為勝負如何?”
周免說道:“趙氏調集了不少人手,我斷定,楊鬆成等人的人馬就在外圍,隨時能調動。”
“也就是說,今夜我周氏將麵臨三家的壓製?”
“是。”
這等事兒,皇帝不會派人摻和,否則沒了退路。
常牧說道:“若是姑爺在,憑著他麾下那些驕兵悍將……”
他歉然衝著周免拱手。
當著周免說姑爺,難免有些看不起周免之意。
周免神色不變,隻是握著刀柄的手猛地發力。
“郎君放心。”
前方的廝殺在繼續,周免用密集的弩箭逼迫對方後退,再用長槍陣逼近,對方無奈,隻能暫時退出周家。
“他們退了。”常牧歡喜的道。
周免說道:“這隻是開始!”
一個仆役過來。“郎君,阿郎叫你。”
周遵急匆匆去了後院。
換了個鳥籠的‘老狗’在打盹,周勤負手看著它,聽到身後腳步聲,說道:“趙嵩想回長安,此次算是一個機會,今夜不會消停。”
“是。”周遵上前,“阿耶,諸衛沒動。”
“諸衛不會動,否則,下一次,殺的就是皇帝!”周勤冷笑。
“阿耶,皇帝和楊鬆成既然決定動手,那就是不死不休。既然如此,我想……”
“你想起兵?”
“是。”
周勤搖頭,“老夫敢打賭,此刻那些田莊外都是軍隊,但凡動彈,就會鎮壓。”
“總得試試。”
周遵的眼中多了恨意。
“一旦起兵,地方便會來報,說周氏謀反。還不明白?”周勤回身,眸色溫和,“大郎,到了那時,周氏便是反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
“死也得死個痛快!”
周遵笑的從容。
“老夫從未發現,你竟然還是這等豪邁的性子。”周勤莞爾,“皇帝和楊鬆成決定動手,和北疆的局勢息息相關。
他們覺著北疆此次難逃一劫,可是大郎,你看看子泰這些年走過的路,哪一條平坦過?”
“阿耶你是說……子泰能翻盤?”周遵覺得女婿才華橫溢,“可這是天災!”
“許多時候,不到最後不言敗!”周勤突然問道:“你定然想問,老夫可否有暗藏的手段吧?”
“阿耶……”周遵大把年紀了,被自家老爹這麽一說,老臉不禁一紅,“我不是孩子。”
“不管你多大,在老夫的眼中依舊是個孩子!”周勤眸色溫和,“這些年老夫在家中蟄伏,是弄了些東西。不過,和這些東西相比,更重要的是老夫想明白了許多事。”
他把鳥籠掛在架子上,‘老狗’動了動,把腦袋斜著放在翅膀下。
周勤看著老狗,說道:“當初子泰為節度副使時,老夫就知曉,他和長安翻臉的那一日不遠了。
周氏當如何?若是想撇開這個風險,那麽,就該造勢,和子泰疏離。
可疏離得了嗎?翁婿啊!從阿寧去了楊家的那一日開始,咱們就分不開了。
既然分不開,那便站在一起。
皇帝想什麽老夫很清楚。
對付周氏,看似想剪除子泰的臂助,可是大郎,你要看到一點……周氏乃是世家門閥。世家門閥多少年沒動過了。”
周遵身體一震,“阿耶是說,皇帝想通過滅掉周氏,來破例?”
“對。”周勤笑道:“老夫這些年琢磨了許多人,皇帝也在其中。
此人薄恩寡義,擅長權術。
從他為李元謀劃奪嫡開始,就在謀劃著如何削弱世家門閥……
不是為了什麽大唐,而是為了權力。
但千年來,世家門閥都是自生自滅,動兵從未有過。
開了這個先例,下次他便能尋個借口,滅了淳於氏,趙氏,潁川楊氏……最後集大權於一身,君臨天下。”
“楊鬆成……”
“他知曉皇帝這個念頭,可他更知曉,皇帝年紀不小了。”周勤歎道:“老而不死是為賊,老不以筋骨為能!”
他仿佛看到楊鬆成在冷笑,嘲笑皇帝的貪婪,以及忘乎所以。
“阿耶,你沒說王氏。咦!”
周勤微笑,“老夫說過,這些年蟄伏收獲最大的不是自己弄的那點東西,而是琢磨了許多人事。王氏在側,周氏被滅,王氏唇亡齒寒!”
……
“楊鬆成的人來了。”
三次攻打無果,趙嵩的麾下損失不少,就在陳默發牢騷時,楊氏的人手來了。
“國丈說了,隻管吩咐!”帶隊的好手淡淡的道。
“淳於氏的人來了。”
烏壓壓一片好手來了。
華冶笑道:“如此,今夜就了結了周家。”
數百好手聚集在一起,加上其他人手,把周巷擠的水泄不通。
“此次攻擊隻可進,不可退。”華冶冷著臉,“誰擅自退卻,殺!”
他看看楊氏和淳於氏帶隊的頭領,“可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