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元州剛到長安時,頭幾晚都睡不好。
薑鶴兒搖頭,“是興奮的。”
“興奮什麽?”
“一閉上眼就是火光熊熊,那可是潁川楊氏的大門啊!就這麽被郎君給燒了,還搗毀了圍牆,想想就興奮。”
你這樣的俠女少見啊!
楊玄笑了笑,“覺著是大場麵?”
“是啊是啊!”薑鶴兒興奮的道:“當初跟著師父遊走江湖時,也曾懲惡揚善。那時候能收拾一個地方豪強,師父都興奮的不行……”
你的師門看樣子不怎麽行啊!
楊玄乾咳一聲,“以後的場麵會更大。”
“呃!”薑鶴兒一怔,“再大……大到皇帝去?”
當然,但這個問題不能再探討了,否則薑鶴兒的思維發散,楊玄說道:“早上我進宮求見皇帝,給你半日假。”
薑鶴兒馬上丟開了那個話題,“我想去逛街。”
“帶著護衛。”
楊玄覺得此刻的長安城惡意滿滿。
吃了早飯,楊玄準備出發。
韓紀跟在身側,“皇帝大概會試探郎君的誌向,昨夜郎君一把火燒的好啊!跋扈,跋扈了才好。若是郎君深沉若海,丈人家被欺淩了也一聲不吭,在世人的眼中,這比跋扈更為可懼!”
“越簡單越好!”
這個世間就是如此,上位者喜歡簡單的下屬,什麽意思呢?就是你別和我動腦子,怎麽簡單怎麽來。
於是,一個個老奸巨猾的家夥,在對下屬時深沉,對上官時卻裝作是初出茅廬的莽撞小子。
這樣就不怕神經分裂嗎?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我的演技,不差!
一路到了朱雀大街,此刻街上多是官吏,相熟的湊在一起說話,更多人默然策馬緩行。
楊玄左顧右盼,很遺憾沒看到魏忠。
他想打探一番當年孝敬皇帝巡查軍中後,各方的反應。
要不,晚些請魏靈兒喝酒?
但請她喝酒,老魏會不會覺得我是在勾搭他閨女?
隨後翻臉。
右武衛大將軍的女兒可能做妾嗎?
魏忠會拎著橫刀來尋他拚命。
楊玄看到了幾個熟人,可剛舉手,那幾人就如見鬼魅,趕緊別過臉去。
這是害怕被牽連?
楊玄覺得自己成了瘟神。
“子泰!”
周遵來了。
“丈人!”
周遵策馬上前,“昨夜你……乾得好!”
楊玄以為老丈人會說你衝動了,沒想到啊!
老丈人多半以為我是借著酒勁。
“有人說你這是喝多了,借著酒意縱火,老夫說是啊是啊!”周遵一臉讚同的模樣,昏暗中,看著有些喜劇效果,然後他板著臉,“可誰沒事會帶著火油?你這是蓄意已久。”
“丈人神目如電!”
老丈人養了多年的嬌花,被他一家夥連帶著花盆都端走了,所以,該拍馬屁時別吝嗇。M..
“嗬嗬!”周遵嗬嗬一笑,“昨夜楊家燈火通明啊!連夜堆砌圍牆,老夫多年未曾見到這等盛況了,就帶著人去看熱鬨。”
難怪您眼圈發黑,我還以為是嗨過頭了……楊玄說道:“那邊就沒嗆幾句?”
“老夫正愁沒借口動手。”周遵說道。
上次周氏隱忍,是因為勢單力孤,加上王氏也不是楊鬆成等人的對手,何況還有皇帝在拉偏架。
女婿回來了,背後是十餘萬北疆軍。
這一下雙方實力對調了。
“別小看楊鬆成。”周遵目光看向左側,大概率一夜未睡的楊鬆成正在和幾個官員微笑說話。
大門被燒了,圍牆被推倒了,好手被殺了……依舊能如此從容,城府果然了得。
“昨夜他沒動手,其一沒準備。說實話,老夫都沒想到你會動手,楊鬆成就更想不到了。”周遵一臉欣慰。
“丈人,兵法有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楊玄笑道。
“嗬嗬!”女婿顯擺兵法,周遵嗬嗬一笑,“此次楊氏臉麵儘喪,此後就是死敵了。你在北疆也無需遮掩。他的人若是敢出手攪混水,弄死了事。”
這是必然,可北疆會館的那些人也得小心些,一旦被楊鬆成抓到把柄,他會毫不猶豫的出手,讓北疆會館成為一個笑話。
周遵突然招手,“國丈!”
楊鬆成回頭,微笑,“周侍郎!”
二人笑的很是親切,策馬靠近,周遵說道:“子泰才將回來,國丈可有什麽交代的?”
楊鬆成看了楊玄一眼,笑的親切,“來了?”
“來了。”
後麵,王老二說道:“都是郎君說的戲精。”
他看了韓紀一眼,發現老鬼看的如癡如醉,“韓先生看什麽呢?”
“看高手對陣啊!”
楊玄旁觀了老丈人和楊鬆成之間的暗戰,大呼過癮。
到了皇城前,周遵交代,“他問什麽,能答就答,不能的,敷衍。”
“是。”
周遵突然莞爾,“老夫倒是忘記了你乃北疆之主,何須老夫提醒這些。”
“看您說的,您的閱曆可不是我能比的。”
老丈人臉上浮起欣慰的笑意,“去吧!”
楊玄來了。
皇帝沒弄什麽下馬威,而且很給麵子的讓韓石頭來迎接。
“韓少監!”
楊玄拱手。
韓石頭看了他一眼,拱手,“楊副使。”
楊玄知曉此人是偽帝的心腹,所以也不去套話。
“請跟著咱來。”
韓石頭側身,緩步而行。
小主人看著更為威嚴了,可見在北疆頗為勞累。
韓石頭瞥了一眼,就看出了許多。
但也更沉穩了,哪怕知曉皇帝用心不良,依舊從容不迫,真不愧是陛下的龍種啊!
韓石頭突然想到了孝敬皇帝在長安的兩個兒子。
一個衝動,一個怯弱。
雖不知那二人的衝動和怯弱是真是假,但和眼前的楊玄比起來,差距太大了。
手握重兵,以待天時。
這才是王者之道!
到了大殿前,韓石頭止步。
回身。
深深的看了楊玄一眼,“楊副使,要走穩了!”
你這是在挑釁我嗎?
楊玄嗬嗬一笑,“我的路,自然穩當。”
韓石頭說道:“那就好。”
他隨即進去,“陛下,北疆節度副使楊玄請見。”
皇帝穿著便衣,“讓他進來。”
楊玄被帶了進來,隨意的看了皇帝一眼。
許久未見,偽帝的臉看著更清瘦了些,不過,卻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見到楊玄後,偽帝笑了笑。
“見過陛下!”
楊玄行禮。
抬頭。
“大膽!”
邊上有內侍厲喝。
麵聖是不能抬頭的。當然,這個規矩是活的,比如說老臣,或是心腹,自然不在這個行列。否則那些臣子怎麽知曉皇帝的身體情況?
這是下馬威?
楊玄看了內侍一眼。
默然。
皇帝開口。
“聽聞,你想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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