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長安,枯葉飄落。
對於肉食者來說,這是個最適合享樂的時節。
不冷不熱,早晚微涼,蓋著被子睡個懶覺,那滋味別提了。
梨園中,皇帝和貴妃在看歌舞。
「三郎。」貴妃舉杯,美眸含笑。
「這幾日朕的身子覺著不錯,輕盈了許多。」皇帝舉杯。
韓石頭在邊上歡喜不已,仿佛是在皇帝高興。
皇帝緩緩喝了杯中酒,說道:「梁靖最近有些沉寂。」
梁靖是他養的一條猛犬,可現在這條猛犬卻有些不給力。
貴妃歎道:「國丈那邊,最近與陛下頗為和氣。「
梁靖需要撕咬的便是楊鬆成等人,可現在皇帝和楊鬆成聯手,梁靖卻沒了用武之地。若非自家妹子就在宮中,依舊受寵梁靖就得擔心自己到了走狗烹的那一步。
皇帝默然片刻,「最近,三郎那邊有些活躍過頭了。」
這是要梁靖把槍口轉向越王之意。
可越王和楊鬆成是一夥的啊!
這便是隔山打牛。
可這會破壞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麵,皇帝是在想什麽?
貴妃笑道:「就怕越王那邊不滿。」
--咱別捉迷藏了,您給個信號唄!
貴妃挺挺胸,皇帝眸色微動,「前日朕聽聞有人說,三郎有明君之相?」這不是作死嗎?
貴妃愕然,然後說道:「晚些我便尋了兄長來。」
皇帝乾咳一聲,「他在兵部的時日也不短了,朕看看,好歹也提一提。「
要想讓猛犬聽話,肉必須要給夠。
這一點,養狗經驗豐富的皇帝不會忽略。
兄長能升遷了?
貴妃仔細想想,朝中好像沒什麽要職出缺啊!
戶部羅文走後,皇帝就任命了自己的心腹接任。
六部沒空缺,三省也是如此。
鴻臚寺好像少個……但去那等地方,對於梁靖而言便是左遷。
她看了皇帝一眼,知曉今日自己的試探已經夠了,再繼續,弄不好便會引發猜忌。
伴君如伴虎,看似一臉寵溺的帝王,下一刻便會冷若冰霜。
「多謝二郎!」
皇帝微笑舉杯,晚些,叫了韓石頭來。
「敲打一下老三!」
「奴婢有數。」
韓石頭出宮,去了越王府。
「二兄竟然來了。」
越王一臉喜出望外的出迎。韓石頭避開他的禮,說道:「陛下令奴婢來有話說。」
越王馬上端正了身體。
韓石頭冷著臉,「書是好東西,讀書使人明理。大唐以孝治國,大王最近的文章中,卻一點也無。告辭!」
「二兄……」
越王滿頭霧水追出去,好處不敢給,韓石頭身家不菲,出去從不收禮。
「二兄可否指點一二?感激不儘。」越王放低姿態。
韓石頭手握馬韁,回身道:「宮中還有事等著奴婢去處置。有個內侍,借著上麵看重,竟然得意忘形,信口開河。這等人,該敲打!」
越王行禮,認真的道:「多謝二兄指點。」
韓石頭走了,越王轉身,麵色鐵青,「查!最近誰口出厥詞,嚴查!」
他自己去了書房,也不看書,而是練字。
「大王!」
趙東平進來。
越王依舊在寫字,「說!」
趙東平說道:「前日咱們一個官員酒後對人說,大王……」「說!」越王抬頭,趙東平一看,眼珠子竟然是紅的,心中不禁一顫,「說大王有明君之相!」
越王手握著毛筆,「令他告病在家,隨後……趕走。」
「怕是不夠。」趙東平說道:「要不,弄死?」
越王府中有好手,把那官員弄成病逝的模樣不難。越王搖頭,「阿耶善猜忌,若是弄死了那人,在阿耶的眼中便是欲蓋彌彰。「
趙東平苦笑,「大王,何其難。」
越王微笑,「為人子者,當儘孝道,隻要阿耶高興就好。」
趙東平點頭,越王退後一步,「看看本王這字如何?」
趙東平上前一步,側身看了一眼。
通篇都是一個字。
忍!
「好字!」
越王擱下筆,「處置了。」
趙東平弄了個痰盂來,弄滿水,把這張寫滿了忍字的紙張浸泡進去。
稍後揉搓幾下,那些字便模糊了,隻是水中多了些渾濁的墨色,看著,就如同此刻外麵的天氣。
微涼,陰鬱。
第二日,越王照例去朝中。
「二兄沒來嗎?」
在宮門外,越王問道。
侍衛說道:「衛王還沒來。」
越王回首,「興許是家中有事吧!」
.....
「大王,宮中來人了,說是請您入宮,有事商議。「「沒空!」
衛王背著背簍,一身布衣,衝著後院喊道:「大妹,我出門了。」
後院傳來了黃大妹的聲音,「記得去羅家買他家的飴糖。」
「知曉了!」
衛王出去,準備上門板。
丁長苦著臉,「大王最近沒怎麽進宮。」
「你在擔心什麽?」衛王把門板斜著***槽子中,把上麵擺正,緩緩往中間滑行。
「時日長了,外麵忘了大王!」
「權力都在阿耶和楊鬆成等人手中,最近他們之間打得火熱,本王進宮作甚?看著他們眉來眼去,同床異夢?」
丁長讚道:「同床異夢這個詞用得好啊!」
皇帝和楊鬆成等人的聯手,可不就是同床異夢。
「楊鬆成要的是未來帝王的外祖身份,歸根結底,他想要的是權力。可阿耶同樣要的是權力。他們之間因北疆而聯手,可私底下卻少不了為自己打算。爾虐我詐,虛情假意,看著惡心。今日,不去了。」
「是。對了,大王這是要去何處?」丁長說道:「要不,老奴也跟著去。」
「本王去買菜,你也要去?」衛王把最後一扇門板合上,上了鎖,轉身拍拍手。
「老奴……」
丁長有些尷尬。
王府中有人負責采買,他也就是監督一下罷了。
而且衛王上次贏了四百萬錢,是長安城中有名的富豪,不差錢啊!丁長哪裏會在乎買菜的那點兒小錢?
他連菜市場的門往哪開都不知道。
「回吧!」
衛王背著背簍,健步往前。
巷子裏,老人們出來曬太陽,孩子們出來玩耍,婦人們出來,三三兩兩的扯八卦。
「李二這是去作甚?」佝僂著腰背,牽著孫兒的老人問道。
「買菜!」衛王頷首。
斜對麵兩個婦人停止了八卦,微胖的一個婦人用八卦的眼神看著衛乾,「李二,我家那口子就不肯去買菜,說什麽男人去菜場丟人。你為何肯去?」
衛王說道:「吃飯丟不丟人?」
婦人一怔,嘀咕,「黃大妹好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