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手段本就是釣魚執法,隻等林雅出手,隨後壓製。
“大長公主,這等慢慢消磨林雅威望的手段,老夫以為,太慢。”王舉說道。
“我也想行雷霆一擊,可當下的局勢如何你也知曉,北疆那邊正在圖謀三州。舍古人擊敗了耶律賀之後,此刻看似風平浪靜,可我覺著這是風浪之前的平靜。若此刻大打出手,無論是北疆還是舍古人,都會趁亂下手……”
“大遼何至於此!”王舉想到當年令周邊震怖的大遼,不禁黯然神傷。
“林雅老了!”長陵說道:“他的兩個兒子不成器。我令人布下圈套,若是他上鉤,那便出手壓製。就算是他不上鉤,也能通過這些事令他看出自己兩個兒子的無能。
他老去了,誰來接班?一旦他身死,那兩個兒子撐不起林氏,身死族滅不遠。”
王舉讚道:“大長公主好謀劃!”
文青的女子心思細膩,一旦把那些傷春悲秋的功夫挪到了權謀上,迸發出的力量令王舉這等見多識廣的老臣子也是讚不絕口。
“要盯著他。”長陵說道:“我有預感,最多一兩年,林雅就會鋌而走險。”
……
林雅下衙了。
他被人簇擁著走出皇城。
寧興城重修過幾次,但都是參照長安的布局構造。
出了皇城便是一條寬敞的大道,兩側是溝渠,現在多了店鋪。
行人如織,商貿繁華,這一切體現了大遼數百年的底蘊。
夏日炎炎,吹來的風也是熱的,吹動了林雅斑白的胡須。
他捋捋胡須,問道:“江州如何?”
身邊幕僚說道:“赫連通整頓了一番,殺了二十餘人,如今說是令行禁止。”
“赫連通是宿將,當年也曾威震四方。在家釣了多年的魚,沒想到那身本事還沒拉下!”
有人在嘲笑。
林雅問道:“三州那邊可有消息?”
“並無,隻是按照推測,楊玄此刻應當在攻打潭州城。”
“楊玄攻伐犀利,潭州,老夫並不看好!”林雅擺手拒絕了隨從牽來的馬,緩緩而行,“潭州一丟,辰州危急,倉州與泰州夾擊泰州,令其無法馳援,如此,辰州孤軍難敵楊玄。最後剩下個孤零零的泰州,三路夾擊之下,不敗,何為?”
林雅一番話,把局勢分析的格外透徹。
眾人默然。
畢竟,那位逆賊當初可是林雅麾下的大將。
可惜了。
想到林駿,眾人難免就想到了林雅的兩個紈絝兒子。
老大林溪長的俊美,從小就討女人喜歡,但卻貪婪,在林雅這裏沒門路鑽營的官員將領,多會去尋他。隻要錢財給足,這位大郎君便能為你在林雅這裏說項。
老二林穗更是青出於藍,吃喝嫖賭無所不精,而且膽子大的沒邊了,什麽事兒都敢做。
和他們相比,林駿這位侄子就顯得格外出色。
實際上,是真的出色。
可惜了,為何不是兒子呢?
眾人心中都湧起了這個念頭。
“這麽些年,寧興和老夫年輕時一般,並無多少變化。”林雅指著右側一個攤子說道:“年輕時沒多少錢,這家賣的羊雜碎便宜,好吃,每次有些錢便來解饞。”
羊雜碎的攤子就是一輛大車,東西都放在大車上,擺攤,收攤很是方便。
馬車上的案幾看著顏色斑駁,有些地方腐朽,能看到蜂窩狀的結構。
林雅走過去,攤主是個年輕人,見他後麵一群文武官員,嚇得趕緊站起來行禮。
“無需多禮。”
林雅看到案幾樂了,“這案幾是家傳的吧?”
“是!”年輕人恭謹應了。
“你是……常老二的誰?”
“那是家祖。”
年輕人眼中迸發出了異彩。
這位可是貴人,竟然認識祖父,若是他幫襯我一把,豈不是發達了?
“想老夫幫襯你?”林雅笑著問道。
年輕人毫不猶豫的點頭。
“你不滿意這等日子?”
“是,太苦!”
“是啊!苦。可世間苦的人何其多。有生皆苦。”林雅緩緩說道:“當年老夫也曾苦熬,就如同是在地獄中仰望天堂。
老夫也曾寄望於有貴人幫襯,可有的隻是打壓。
年輕人,不要總想著別人幫襯你。你不成器,神靈都幫不了你。”
“可有的人卻有如神助!”年輕人不滿的道。
“那是極少數人,興許是祖上積德。而大部分人隻能聽從天命。老天讓你榮華富貴,那麽你就算是不努力,也能坐享其成。老天若是讓你貧苦一生,你就算是拚死鑽營,最終也是黃粱一夢。”
“那就躺著,什麽都不乾?”
“老天爺會弄死你。”
“既然有緣,老夫便教教你,記住六個字。”林雅笑道:“儘人事,聽天命。”
年輕人看著恭謹,可卻懶散了。
林雅摸摸那張包漿厚的不像話的案幾,“當初你祖父在這擺攤時,這張案幾還是簇新的。每次他切完雜碎,都會用布巾擦拭。”
年輕人懶得理他。
但卻也不敢得罪貴人,就點頭。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要居安思危啊!”
林雅突然拿起菜刀,用鐵鉤子熟練的從冒著熱氣的陶罐中勾出了一塊羊肝。
他切了羊肝,又勾出一截羊腸子切了,打包就走。
“錢呢!”
年輕人不敢追,就叫嚷。
一個隨從過來,摸出一錠銀子丟過去。
年輕人接過,不敢置信的咬了一口。
“我的牙!”
……
林雅順著長街轉悠了一圈,買了些東西。
回到府中,他令人送來美酒,就著羊雜碎,美滋滋的吃著。
他就坐在那裏緩緩吃著,羊雜碎吃完了,就喝酒。
不知過了多久,心腹幕僚吳立進來。
“相公,那邊準備好了。”
“哦!”
林雅喝了一口酒水,“各處都準備好了?”
“是!”
吳立看著肅然,“可要召集他們?”
“幾個帶頭的來就是了,注意,小心些。”
“是!”
林雅喝著酒,越喝眼睛越亮。
“見過相公。”
幾個便衣男子來了,年紀都不小。
“你等跟隨老夫多年,都知曉老夫想做甚。沒錯,老夫便是想謀反!”
林雅看著這些得力乾將,“時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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