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忠唐帶著大軍緩緩而退。
賀尊把他送到了大營外,說道:“國公隻管去。”
“此事若是不成,咱們便撤回去,經營南方。”
打到了現在,叛軍雖說依舊士氣如虹,可麵對夾穀關也隻能望而興歎。
若是長期攻打,腹地便會空虛。那些州縣不時會有人起事,隻是當下規模不大罷了。一旦席卷起來,就能斷了他大軍的糧道。
所以,叛軍耗不起。
“退到南方休養生息,看李玄和長安廝殺。”賀尊說道:“雖說這等格局也不錯,可老夫以為,不可給李玄機會。”
“那人征戰多年,說實話,比之長安更令我忌憚。”石忠唐說道:“不過,如今我手中虎狼之師數十萬,若非夾穀關擋在眼前,長安早已破了。他來,我便等著他。”
“江山必然在國公手中一統!”賀尊目光炯炯,對石忠唐把大局給自己操控的氣魄敬佩不已。
石忠唐率軍遠去。
身邊有人說道:“賀先生,北疆軍那邊不會打過來吧?”
“我軍已然破了建州,可北疆軍還在攻打章州,接下來還有雄州。此刻李玄隻想著如何比我軍更早一步打入關中,打過來……他若是敢來,正如國公所說,那便等著他。”
賀尊信心十足,回到關下後,吩咐道:“耀武揚威。”
萬餘人不到的叛軍,在關外叫囂著,把竇重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竇重不動神色。
他看了另一側的張令一眼。
上次他設伏準備伏擊李玄時,一時心生貪念,想把北疆大軍也卷進來。但彼時的張令卻格外冷靜,說見好就收,趕緊出手吧!
他沒出手。
然後,被李玄反手一巴掌抽的滿地找牙。
然後,張令就發跡了。
宮中內侍出外監軍在李泌之前不多見。隨著石忠唐的謀反,文官監軍漸漸無法滿足皇帝那猜忌的心了,於是,內侍粉墨登場。
可內侍要監軍,就得懂軍事。一群沒鳥兒的男人在宮中哪學兵法去?
所以,監軍們都有些膽怯。
但張令的崛起卻令他們看到了希望。
你竇重是宿將又如何?
依舊不及一個閹人。
張令由此就成了宮中的紅人。
此刻張令對隨行的幾個內侍在高談闊論,提及關下的叛軍時,不屑一顧的道:“不堪一擊。”
“您說他們不堪一擊,那必然是如此。”
幾個內侍都想跟著‘一展身手’,紛紛出言指點戰局。
竇重冷冷的道:“一次僥幸便令他飄飄然,可見宮中少穩重。”
這話,竟然把皇帝也圈了進去。
不過,身邊都是心腹,所以竇重不擔心泄密。
“大將軍,所謂名正言順,叛軍能席卷至今,老夫以為,和長安關係密切。”
一個幕僚撫須說道:“梁靖不過是一蜀地惡少,卻憑著阿妹受寵一躍為相,說實話,市井中都在說生兒不如生女。且一國宰相,豈能幸進?故而叛軍打出清君側的旗號,天下人雖說都在喊打,可暗地裏,未嚐沒有讚同的想法。”
“是啊!若是處死梁靖,叛軍再無借口。”
“士氣一跌,叛軍若是敢滯留,我軍輕騎而出,便能一舉擊潰他們。”
這是從戰略層麵出了個主意。
說實話,竇重覺得這話沒說錯。
若是天下太平,那麽皇帝就算是讓一條狗來做宰相,天下人最多是當個笑料罷了。
可當天下板蕩時,這些錯誤都會被天下人放大。
惡少也能為相?
說出去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關鍵是,叛軍是以此為由起兵,由不得天下人不憤怒。
就因為你管不住褲襠,把兒媳婦給禍害了。禍害就禍害吧!反正天下人都知曉你胃口好。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一個惡少給提起來,惹怒了南疆軍。
該死!
竇重幽幽的道:“這是帝王家事,不得乾涉。”
……
“如何?”
距離夾穀關十餘裏的地方,石忠唐率軍紮營。
“國公,關上依舊沒動靜。”
石忠唐負手看著遠方,“李泌難道這般能忍?”
……
“石忠唐撤軍,多半是南地有人起事。再有,北疆軍威脅不小,他還得分兵戍守利州之前。”
朝堂上,張煥看著奄奄一息不吭聲,鄭遠東在分析戰局。
“不過,這一切都是猜測。”鄭遠東告戒道。
有人問道:“可我軍在夾穀關接近二十萬大軍,難道還怕了叛軍?”
鄭遠東說道:“不是怕,而是無需出戰便能令叛軍無可奈何。”
這話沒錯。
不少人紛紛出言支持。
最主流的看法是:咱們守好關中,看兩大逆賊大打出手豈不更好?
甚至有臣子嘲笑支持出戰的同僚,“可是家中缺酒?隻管說,回頭送你百來斤,一起喝酒看熱鬨。”
鄭遠東冷眼旁觀,心想若是在百餘年前,沒二話,不管對手是多少人馬,開關出戰。
可現在大多臣子卻軟了骨頭,一心隻想安穩。
他進一步想到了北疆軍被長安權貴們集體不滿的根源,是否就有北疆軍時常交戰的緣故。
這些權貴就差在腦門上貼一張寫著‘我愛太平’的紙條了。
權貴是大唐的中堅力量,當這支中堅力量被打斷了脊梁骨之後,任何對大唐的過高希望都是愚蠢的。
原來如此嗎?
鄭遠東想到了庸王和貞王。
一個裝孱弱,一個裝堅定。
他又想到了李玄。
那位,如今人馬如龍,可惜,相識晚了。
皇帝不置可否的遣散了群臣。
回到後宮,他問了韓石頭,“石頭,外麵如今如何說朕?”
韓石頭隔幾日就會出宮住一宿,故而知曉些。
他猶豫了一下,“皆說陛下英明神武。”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