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
沒雨的秋日其實還不錯,曬著太陽,懶洋洋的靠在家門口的牆壁上,看著過往人群,仿佛一生都在此刻濃縮了。
便衣的李泌看著街道兩側那些蹲家門口的男人,問道:“這些人為何蹲在家門口?”
身邊的人說道:“陛下,蜀人好熱鬨,在家待不住。”
“好熱鬨!”皇帝想到長安。
長安人也好熱鬨,不過不同的是,長安人有著都城人的矜持,就算是喜歡熱鬨,也得端著架子。
身後,有人低聲笑道,“果然是鄉下地方啊!”
蹲在家門外的男子從十多歲到五六十歲,李泌甚至看到一個垂垂老矣,估摸著至少七八十歲的老漢兒蹲在家門口,好奇的看著他們一行。
那雙老眼中沒有憂愁,沒有焦慮,有的隻是單純的好奇,以及歡喜。
這種歡喜像是什麽……
李泌想了想,應當是對日子的心滿意足。
可看看老漢兒穿著的衣裳,上麵補丁不少,說明家境不大好。而黝黑的臉上皺紋縱橫,說明他這一生沒少吃苦。
可他為何還能這般樂嗬呢?
李泌突然有些羨慕這個老漢兒,覺得哪怕自己富有天下,可依舊不及此人快活。
“陛下!”韓石頭低聲道,“是張相。”
烏梢蛇張煥急匆匆走來,看著很是焦慮。
但這個神色落在韓石頭的眼中,卻像是裝出來的。
“陛下,楊逆的大軍到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那個孽種,回去!”
長安大軍到了安州的消息隨即就傳遍了桐城。
幾個惡少蹲在市場門口,一邊懶洋洋的敞開衣襟抓虱子,一邊嘀咕著。
“孟老二也不知哪去了,若是他在,這哈怕是能弄些錢。”
“他啷個弄錢?”
“長安勒大軍來了,城裏頭的貴人們會慌,孟老二地頭熟,幾哈哈就能把他們嚇耙咯!不給錢,不給錢你這些哈麻皮就等到起挨宰……給錢咯就帶你們找地方躲起。”
“孟老二?怕不是跑長安去咯!”
“狗曰的,說是去外麵討生活,屋裏頭的堂客都不管咯!”
“那瓜娃子臨走前說了,等做了大將軍再回來,光宗耀祖,給他堂客弄個夫人當當。”
“夫人?”
“是勒,說的就是夫人。”
幾個惡少相對一視,捧腹大笑。
這些惡少沒心沒肺的大笑,小朝廷中,君臣麵色嚴峻。
“如今蜀地隔絕了進出通道,無法探知長安消息。這個消息還是南遵城守將令人送來的。”
趙三福說道。
他看了鄭遠東一眼,從那日後,這廝的話越來越少了。
“多少人馬?”鄭琦問道。
趙三福說道“不知。”
都說了出蜀的通道被封鎖了,哪來的消息?
“楊逆還得留下人馬鎮壓天下。”楊鬆成平靜的道:“他的麾下不會太多。不過,南遵城此刻怕是已經陷落了。”
和鄭遠東越發沉默寡言相比,楊鬆成最近的話卻越來越多。
在得知關中大族豪強被李玄斷掉了一條腿後,楊鬆成竟然在家中喝的大醉,酒後不知說了些什麽,隨從們看著麵色也不大好看。
有點大廈將傾的頹然。
“那是必然。”李泌最近提拔起來的大將丁博說道:“南遵城就是個哨探的地方,丟了便丟了。不過,隨後的陽陵關卻是天險。”
李泌乾咳一聲,“說說。”
上次不是才說過嗎?
鄭遠東抬眸看了李泌一眼。
這不是記性衰退,而是整個人有些不對了。
鄭遠東想到前日聽聞宮中有人被杖斃的消息,此刻聯係李泌的表現來看,最近他的心態,大概有些焦躁不安。
陽陵關乃是蜀地門戶,也是天下有數的關隘。換了鄭遠東去戍守,隻要糧草兵器充足,給他一萬將士,他能在陽陵關守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