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跳(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509 字 1個月前




屈舜華這邊還未說話。【STO.COM,無錯章節閱讀】

中山渭孫又指空為字,頃成一書:「今日中山渭孫南下求戰,偏執神臨第一,為名而私也!有負大荊,難繼鷹揚。無論是傷是死,儘由自取,不悔無恨——任何人不必為我伸張!」

有這樣一份憑證,就算屈舜華當場打死了他,中山燕文也不能多說什麼。

中山渭孫的決心,於此擲地有聲。

「好!」屈舜華素來不扭捏,隨手招來親衛統領:「我若戰死,代我掌軍,不可貽誤軍機,知否?」

中山渭孫表示自己可以戰死,但他還需要屈舜華幫他保龍伯機,所以他絕不會殺死屈舜華。

那麼這是一場並不公平的戰鬥。

屈舜華不應戰也就罷了,既然打算進行這一戰,她就絕不會接受這種不公平——如中山渭孫所賭的那樣,她有神臨無敵的自信,她豈能叫任何人讓她?

親衛統領躬身應命。

屈舜華又解下腰令,丟予親衛:「天下為名,刀劍無情。我若戰死,中山渭孫要保誰,屈家就替他保下。此屈舜華之諾也!」

最後她才看回中山渭孫:「來吧。我已經看到了你的膽量,現在叫我看看你的實力!」

就此一步上高天,她束發貫甲,懸立夜穹之上,對中山渭孫發出邀請——來決生死!

這是一場引人矚目的戰鬥。

一方是黃河之會外樓場四強選手。彼刻四強裡的另外兩個,都已得真,名列太虛閣中。剩下的燕少飛,也是當之無愧的魏國第一天驕,「天下得意,願為第三」,聽聞也在求真路上。

一方是太虛幻境裡幾乎昭明身份的福地第一,也是繼薑望之後,天下第一神臨名號最有力的競爭者,絕巔神通擁有者!

關注這場戰鬥的,不止屈舜華本部軍營,也非是一人兩人。

大楚右營本部,躍起一座魁梧山影,將圓月遮了半弦。

而彎月之上,不知何時,已然立住兩個身影。

一者青衫瀟灑,一者藍袍顯貴。

皆以玉冠束發,仿佛明月化生。

人間貴公子,天上劍仙人。

屈舜華漫不經心地看了彼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一切儘在掌握。

這玉冠的款式,還是她親手挑的呢,並不許匠人另製。薑真人戴著的前一個毀在天京城,這一回又送上新的。

左光殊按住心臟,做出跳動的手勢,咧開嘴露出白牙,笑得很是甘甜,表示為姐姐而心動。

薑真人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叫他不要乾擾戰鬥。

南鬥殿的信道並未被禁絕,楚國給夠他們時間,允許他們放開了尋找幫手。要看看天上地下,八荒六合,究竟有誰來救。

於是南鬥殿的每個人,都嘗試過尋找出路,也都看得到天塌的過程——這尤其的讓人絕望。

到後來,反倒是南鬥殿自己把信道隔絕了,收歸一處,統一聯絡外界。

長生君是久享盛名的真君,司命真人是交遊廣闊的真人,南鬥六真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朋友,南鬥殿也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利益糾葛、歷史淵源,該有的全部都有……

但截止到今天,真正趕來度厄峰幫忙的,隻有一個中山渭孫。

儘管他表現得很愚蠢,但愚蠢的何嘗不是這個選擇本身呢?

龍伯機是在自己房間裡得到的消息,彼時他正處在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渾噩中。他發誓要為宗門貢獻一切,但宗門已經註定滅亡。他矢誌要與外賊抗爭,但明白自己做什麼都沒有用。他發一整天的呆,有時來回踱步,有時躺著不動。

房門忽然推開,把星光也漏了進來。傳信的師弟用一種古怪的、異樣的興奮表情,壓低了聲音、又難掩激動地說道:「師兄!你有救了!」

龍伯機臉上有些紅腫,那是尚未消去的巴掌印——他在昧月那裡落荒而逃後,就跑去質問師父,七殺師叔和天機師姑為什麼不在殿中。那兩個狗屁真人是不是早就知道危險,卻顧自逃竄,拋棄了同門。

司命真人符昭範沒有任何解釋,隻給了他一個巴掌,把他扇出殿外,而留痕至今日。

「我?有救?」龍伯機怪異地看著自家師弟,咧開了嘴:「你也瘋了。又瘋一個。」

「不,不,我是說真的。」傳信的師弟帶上房門,順手點燃了房間裡的燭台,於是豆苗般的燭火,就搖搖晃晃地驅散了黑暗。

房間從漆黑變為昏黃,仿佛從夜晚倒退到了黃昏。

傳信的師弟神神秘秘地走近前來:「師兄還不知道嗎?荊國的中山渭孫,正在挑戰屈舜華,賭注就是要保你一命!」

中山渭孫!

這個名字如利斧一柄,劈開了渾噩的腦海。

龍伯機猛地坐直了,身體仿佛過電般,有片刻的僵硬。

趙鐵柱真的來救!

他其實並沒有指望,他寫的信也不止一封。以龍伯機的名義,以南鬥殿真傳的名義,以南鬥殿的名義……全都石沉大海。

「當真?」

「我這幾日負責南鬥信道,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來告知師兄。準不會錯了!」

龍伯機馬上披衣而起,著急忙慌地套上靴子,緊走了兩步,又回頭匆匆地把劍掛上……但最後又坐下來,坐在床鋪上。

他慘然道:「我變成了什麼樣子……」

「師兄。」送信的師弟越湊越近:「你可不能一個人走。」

龍伯機驀地看向他,眼神一剎那十分嚴酷,但又緩和下來:「怎麼說?」

「您有隨從呀!」送信的師弟,伸手去拿他的劍:「我從現在就是您的捧劍童子。當您離開這裡的時候,誰會在乎多一個賤役呢?」

龍伯機這會已經清醒過來。他知道中山渭孫救他一個已是不易,還想捎帶上誰,那真是不知好歹。

但他隻是挪開自己的劍,拍了拍師弟的肩膀:「不要聲張。」

長夜已至,在漆黑的南鬥殿裡,隻有他的房間亮著燈。

在絕望的人群裡獲得唯一的希望,不會得到祝福。

人們會尋光而來,要麼分享光,要麼……撲滅光。

送信的師弟使勁點頭:「我懂!」

但他還不夠懂。

龍伯機收斂情緒,開始轉動自己已然放棄、幾乎生鏽的腦子:「中山渭孫挑戰屈舜華,勝算不大,你知道具體規則嗎?」

送信的師弟道:「好像沒有規則,生死不論。」

「啊!」龍伯機猛然站起來,但又定住。喃聲道:「中山渭孫一定有把握,才會這樣選擇。我相信他,我應該相信他。」

「當然,那可是荊國天驕,黃河四強!」送信的師弟也已經在中山渭孫身上寄託了希望,言辭之狂熱,如敬神一般。若是再給他一點時間,他一定能找出中山渭孫人生軌跡裡的所有光輝。

他一定能用言語證明,中山渭孫是天下第一神臨。

「還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龍伯機問。

送信的師弟這時才意識到問題,麵露難色:「值守信道的不止我一個。」

「這裡不能呆了。」龍伯機立即起身。

「去哪裡?」送信的師弟問。

「去司命殿,不,去前線!」龍伯機有了決斷:「對,我們去支援前線!」

「這樣中山渭孫接咱們也方便一些!」送信的師弟滿心歡喜,殷勤地去開門。

吱~呀。

房門推開來,房間裡的燭光也流浪在外。

視野十分擁堵,燭光也衝不出重圍——院裡站著滿坑滿穀的人。

他們都是南鬥殿的師兄弟,他們都看著龍伯機。

那是怎樣的眼神?

無儘絕望的黑夜裡,匍匐在地上等死的人們,看到了唯一一盞飛在天上,有可能飛出這裡的燈。

那是熱切和希望嗎?

並沒有。

因為都知道,那盞燈隻能照到他自己,也隻能帶走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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