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長壽為福,短天為殃(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268 字 1個月前




長壽為福,短夭為殃。

諸葛義先的黃道十二星神裡,最不合酆都氛圍的,應當就是壽星,但他偏偏降此星神。其中意味,顧蚩不能不思量。

作為與熊義禎同代的強者,和熊義禎一起打天下的開國勛貴,諸葛義先的實力淵深不測。

此刻以壽星臨鬼國,在本該極端對立的矛盾環境裡,竟然體現出一種莫名的和諧這是遠超酆都鬼物不止一籌的境界表現。

街旁的鬼影低伏無聲,窸窸窣窣的暗響流動如霧。

星神的光輝並不具備侵略性,反倒帶來一種難言的安全感,使群鬼欲眠—或者也可以視之為危險前的安樂。

顧蚩腳步驟停,換了個謹慎的態度:「越國人從來就沒有老實過,文景琇一直以來小動作不斷,大動作不敢有.……星神大人指的是什麼?」

【壽星】直言不諱:「這些天我收回一些心力,想了又想—我看高政的死是有些問題的。」

所謂黃道十二星神,守護楚地多少歲月,不斷消亡也不斷修復,每一尊都有自己的意誌和力量。但【壽星】此刻的發言,明顯全然由諸葛義先接掌。

顧蚩露出危險的表情,沉聲道:「與羅剎明月淨的交易和討伐南鬥,是本國最高機密,事前絕無外泄。前者更是隻有寥寥數人知,大巫是有什麼懷疑嗎?」

「別緊張,酆都尹。」壽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無意指責情報工作,知情的高層也絕無可能泄密。與羅剎明月淨達成交易,讓她去殺高政,這件事情是福王親自主導,也隻跟天子溝通過,天子又過問了我。我的意思是—高政這麼聰明的人,陷在越國的泥潭裡,他對他的死亡有沒有預期?他有沒有提前準備些什麼,在他死後啟動?」

星巫不是酆都的敵人,大家都是在為楚天子效力,這也符合楚國國情,「無論神鬼,皆從君命」。

顧蚩固然有顧蚩的不滿,也還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況且星巫的思考很有必要。

「我們對三分香氣樓從未留手,一直到羅剎明月淨出手殺高政之前,酆都都是把三分香氣樓設為誅絕目標的。連我都不知此事高政絕無可能先知。但您的考慮是對的,高政對他的死亡,應該早有預期,或者說,哪怕他自信自己不會死,也很有可能做過最壞的打算—這種聰明人,就是喜歡布局於未然。有很多是無用的功夫,但也有很多是翻盤的手段。」

這位酆都尹沉吟著道:「便以最壞的可能性來分析,高政的確為他的死有落子。此人越國的影響力無人能比,他若謀局,整個越國都是他的棋……」

他的思路愈發清晰:「我想他縱有屠龍之術,也得借力大子,不能無米而炊。酆都在這段時間,一直嚴密觀察越國重點人物。如越國皇帝文景琇、越國國相龔知良、執掌三千越甲的甲魁卞涼、執掌錢塘水師的水師都督周思訓,沒有發現什麼大的動靜。」

「白玉瑕呢?」壽星問:「他不是回國省親了嗎?」

顧蚩愣了一下,說道:「白玉瑕早已棄國。當年白平甫的死是革蜚惡意坐視,酆都還特意遞出了相關證據,令其割絕,料想他應該不會再歸越廷。且白玉瑕現今在星月原主事,代表的是薑閣老。薑閣老和淮國公府的交情天下皆知,他應當沒有可能為了越國與楚國為敵。」

壽星看著他:「你堂堂酆都尹顧蚩,為何會說「料想、應該」?是薑望的名頭,驚破了你的膽?薑望在齊,代表齊國。薑望在山海境,代表淮國公府。薑望在星月原,代表他自己。國家大事,能夠想當然耳?」

這話已是非常嚴厲的指責!

你諸葛義先固然是開國功臣,固然是楚國唯一大巫,固然得到歷代楚帝的尊重……但你有沒有權利這樣斥責酆都的最高負責人?

酆都是天子之暗劍!

顧蚩忍著氣道:「琅琊城也在酆都的監察範圍裡。白玉瑕我們也是有所關注的,隻是重要性稍次一些不在最高級。」

壽星道:「給他最高級的關注。我們已經小看了高政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大意

他淡漠地盯著顧蚩:「來之前,我和天子通過氣。」顧蚩再沒有半句廢話,直接低頭:「謹遵鈞命!」

壽星又道:「顧蚩啊顧蚩,你很聰明。左鴻當年說,天下陰險之輩,無過於你顧蚩。我深以為然。這些天我和宋淮對弈,和王西詡棋算,分心乏術。朝廷的這盤棋下到現在,屢摘勝果,大勢幾成,我卻有些不安。伱幫我想一想—高政是不是在用他的死,掩蓋什麼?」

「左將軍謬讚了!」顧蚩應了一聲,才道:「高政不是等閒之輩,您這麼一說,也確實能找出一些疑點來。容卑職匯總諸方情報,細細思量,之後再單獨向您匯報。」

「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壽星以桃杖輕輕頓地,而便散於無形,隻有星光歸天。

顧蚩立在鬼街中央,長久不言。

「瞧他這口氣!還動輒與天子通過氣!」街邊鬼舍,有陰森鬼聲,不滿地響

起:「當今天子,掌權多年,握勢久矣!縱然敬他如親長,難道他就可以這麼隨意地說話嗎?」

顧蚩猛然看過去:「多嘴!怎敢挑撥星巫大人與陛下的關係!送去拔舌!」鬼舍裏白焰一閃,鬼聲漸為慘叫聲。

·········

慘叫聲漸遠漸無,轟破長空的嘯聲,卻是迅速迫近酆都。顧蚩眯著眼睛仰看高穹—

漫天星光才散去,就有一個囂張的身影從天而降。穿透星光,砸破鬼霧。

轟!

重重砸在鬼街上。

特地披了一身重甲的鐘離炎,背負南嶽重劍,身周一圈血氣蒸騰如焰,在鬼霧之中緩緩站起。

短須鷹眼,惡似神魔。

好在他還沒有囂張得那麼徹底,沒有完全散開武夫氣血,對耗這人間鬼國。當代酆都尹眼皮直跳。

衛國公他忍了,星巫他忍了,現在就連鍾離炎這樣的帝國小年輕,也敢這麼不拿他當回事,擅闖人間鬼國,招呼都不打一聲。

還有王法嗎?

他顧蚩可止小兒夜啼的惡名,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這般無用?

「鍾離炎!」顧蚩錯著牙齒,陰冷地道:「你有沒有想過,擅闖酆都重地,該當"

鍾離炎高舉甲手,掌中一隻鳳紋華麗的金令,自然有懾服鬼國的威嚴。

「該當坐下來慢慢聊啊!」顧蚩親切地說道:「你這孩子,這麼風風火火的,哪裡是做大事的樣子?來跟顧叔叔說,你需要什麼幫助呢?」

「情況緊急,顧大人,我就不坐了。」鍾離炎一板一眼地道:「我奉天子令,出使越國,奉禮文家太廟—前來與貴司協調相關情報,還請配合則個。」

鍾離炎自認是個聰明人,他跟鬥昭、薑望那種滿腦子肌肉的莽夫不一樣。他行事有章法,行動靠智慧。

已知情報來自薑望,已知薑望的情報是說越國有情況發生。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