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滄海橫流亦從容(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01 字 4個月前





上一刻還連勝現世四大武道宗師,還在天下矚目之中,一步步準備登頂古今未有的絕巔。

一劍之後,再入天人,險些溺死在天道深海。

這一場靈機突發的欺天之旅,實在是高起驟落。

人生禍福,在旦夕之間。

葉淩霄何等聰明,當然聽得明白,這極輕的嘆息,是怎樣的遺憾。

但他隻是乜著眼道:「恍如一夢……是怎個意思,抗揍還是不抗揍啊?」

「青雨!安安!」薑望一骨碌爬起來,逕往校場外走去,臉上已是帶著燦爛的笑:「吳宗師可真厲害啊!神傾武意,沉夢天人。我也不小心著了道!」

葉青雨看著他,一時沒有話講。

與薑望這樣的人相處,提心弔膽的日子難道少了嗎?

在妖界,在迷界,在太多的時刻……

她大喊父親救命的時候,是真的嚇得丟了魂。此刻仍然覺得身體有幾分輕忽,好似到了元神出竅的時候。

薑安安則是繞著薑望轉圈圈,手拿個正刻經絡、反刻星圖的醫盤到處晃照,捏捏這捏捏那:「有沒有哪不舒服?」

薑望隨手將她的醫盤摘下來:「你還學上醫了!身上怎什玩意都有?回頭把你送到龍門書院,跟照師姐學得了。雜家都沒你學得雜,你一天天的。」

一頓不喘氣的說完,把薑安安打發了,又對葉青雨笑道:「我真沒事兒!」

薑安安咕噥道:「這不是咱家以後可以自己治傷嘛。」

葉青雨抿了抿唇,最後仍是露出了微笑:「不是要見證你登頂嗎,薑真人?現在繼續?」

薑望搖了搖頭:「先前那條路走不通了。」

他語氣輕鬆地笑起來:「但我已經有了新的想法。」

「那接下來去哪?」葉青雨道:「咱們走唄。」

「喂!喂!」葉淩霄嚷嚷著就走了過來,大袖飄飄,生得一副仙人的模樣,卻走出混不吝的姿態:「我說你們也別太過分。都在外麵晃蕩多少天了?這元宵還沒過,年都未出,總留我一個孤寡老人在山中,合適嗎?」

他一手一個,拽著葉青雨和薑安安:「放野了還!跟我回去!」

也不管她們掙紮什,禦氣便走。

薑望對著被拽得倒飛的葉青雨,笑著做了個寫信的手勢。又握起拳頭,對薑安安表示自信。雲中的淩霄閣三人,便已消失無蹤。

那天海中的雲樁,一團一團地被抹去。

白玉瑕有些擔心地看過來。

薑望放下頓了一霎的拳頭,擺擺手:「回吧!酒樓沒個人不成,去幫我看著帳。」

連玉嬋張嘴欲言,薑望先道:「給你放個月假,好不容易神臨了,回去看看家人。衣錦還鄉,耀武揚威什的。」

褚跳將出來,高聲道:「師父,沒關係,還有我!我來見證您的登頂之路!您是最強的!」

白玉瑕一把將他的脖領提住,拖著就飛:「你還是好好見證你的輕身功夫,少浪費你師父的時間!」

褚被拎著飛,灌了滿口的風,仍是扭過頭來大喊:「師父!你就是天下第一!我等您的好消息!」

連玉嬋看了看東家,終是身纏兩氣,同風而起。

滿滿當當一船人,頃刻又隻剩薑望自己。

一個人一生中無論有多少人陪伴,無論有過多少喧囂的時刻,在人生中的大部分時候,也總是與自己相處。

孤獨是人生的常態。

「有什需要幫忙的嗎?」魏國的皇帝站在校場中央,看過來問。

他的麵容映照在天光,有一種模糊的威嚴。

薑望隻道:「後會有期了,皇帝陛下。」

而後縱身一躍,消失在雲空。

……

此時此刻,魏國沒有什可以幫助薑望的。

薑望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幫魏國——走快點,別萬一出了事,濺血在這,讓魏國洗不清。

「你說他真的有路走嗎?」魏玄徹背負雙手,看著隻剩流雲的天空。

「我已經沒辦法判斷他了。」吳詢說道。

「看他的姿態,真不像是剛從超越古今的登頂過程跌下來啊。」魏玄徹慨聲道:「雄圖偉業轉頭空,能從容是真英雄。」

「從容的人一般不是接受失敗,而是相信自己一定能夠站起來。」吳詢沉聲道:「但願他成功。」

這句話讓魏玄徹想起他們的許多往事。

在那些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們又何嚐不是雲淡風輕的往前走,直至於今日?

通往絕巔的道路,風光無限。其中煎熬隻自知。

他轉身道:「朕便先回安邑,坐鎮龍樞,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將軍。」

吳詢握拳在胸,就欲半跪行禮,卻被魏玄徹一把拽住,隻得略略低頭,以為敬服:「臣,領命!」

魏玄徹拍了拍他的臂膀:「朕有將軍,方有河山之重。若無將軍,雖萬疆不能自安。萬事小心。」

那仿佛容納日月的袍袖一卷,他便消失了身形。

而立在校場中央的吳詢,隻是一點一點地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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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頭,就如山峰矗立的過程。漫長時光的累聚,都堆疊在這清晰的瞬間。

偌大的校場,此時隻有這一尊頂盔摜甲的身影,右手拄青銅長戈,左手按住大鄴劍柄。那高懸天穹與旭日並舉的虎符,緩緩沉落他麵前,釋放著厚重如山的威嚴,等待著他的軍令。

「擊鼓,聚兵。」他開口道。

這聲音並不高亢,但下一刻,便得到山呼海嘯的應聲——「武!」

咚!

咚!

咚!

力士擊鼓,聲傳萬。

整個晚桑軍寨,營門儘開。甲葉撞甲葉,嘩啦啦疊聲如潮。步聲疊步聲,發出沉重的回響。所有寨中武卒,都迅速向校場聚攏。

而在整個魏國範圍,亦不斷地有軍寨升起戰旗、推開大門,一隊隊武卒集結起來,凝聚兵煞,躍如驚龍,徑投此地。

若有人以魏地為沙盤,居高而瞰之。當能見得塵煙滾滾,血氣如熾。

四麵八方,群龍聚首。天下武卒,儘赴晚桑!

萬軍相會,正是兵家的舞台。

吳詢獨立在校場中央,在這時隻是仰頭,靜靜看著天空。

他是當代「兵形勢」的代表人物,他是當世絕頂的武道宗師,他默數時間的流逝,感受兵勢的累聚,而後在某一個時刻,抬起他的軍靴。

天穹驟暗,日月不光。

他一抬腳,便遮雲蔽日。一落足,已至天儘處。

登頂武道絕巔的這一步,竟然如此輕鬆。

作為諸天萬界的中心,現世之極遙不可觸,他卻已經走到極限高處。

轟隆隆!

魏國高穹萬滾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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