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熾盛(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690 字 4個月前






“我不敢有此言!”

薑望在台上第一時間反駁宮希晏:“荊國家大業大,宮都督文武皆通。薑某卻隻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年輕,力小體薄而德微,風一吹就倒,怎敢妄言天下大事?”

他對宮希晏拱手:“在下隻不過是說一些發自肺腑的感受,表達一些順乎自然的疑問。而絕無評價任何人,為任何人做定論的意思,更不敢對天下德者有所質疑,宮都督千萬不要誤會!更不要替我誤會!”

“薑真君沒有這個意思,我卻聽出來這個意思——”宮希晏微微一笑,倒也不真個繼續捉他為刀:“也許是我想多了!”

台下許妄瞧著台上風一吹就倒的體弱年輕人,極體貼地給予支持:“薑真君何必說一半藏一半?霸權橫道,天下敢怒不敢言者眾,晦世久矣!正需要你這樣忠直耿介的年輕人站出來,秉以公心,率直而言!不必在意某些人的威脅,不必害怕某些國家,有什麽想法,今日儘管言來。這天下還有公道,自有本侯為你撐腰!”

薑望瞧了這位不嫌事大的貞侯一眼,側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要不然貞侯自己上來說吧?我看您躍躍欲試,心有萬言,情難自禁!”

許妄哂然:“本侯卻是沒有年輕人看得清楚。方才要不是你點破關鍵,本侯也不曾想到,長河龍君之叛,還有內情——”

他移轉視線,看向應江鴻:“幸得薑真君提醒,本侯忽然想起來。在靖海計劃啟動之前,景天子曾宴請龍君於天京城,這當中是否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他自己上了!

放眼當今天下,來自秦國的挑戰是最直觀的。

近百年來,贏得霸國戰爭,取得無可爭議之勝利的,唯景與秦。

應江鴻漠然地看了一眼許妄:“吾皇宴請龍君,正是中央天子禮代人族,正常宴請,謂人族水族永為好也。是龍君負我,你需要何等樣內情?這宴請並非昨日才有,以前也有過。吾朝太祖、文帝,都曾專門設宴。秦貞侯以此為言,是否虧心?”

無論秦人如何爭搶地位,至少到現在為止,景國還是中央帝國,現世第一。景天子還是最能代表人族,禮法所歸的天子。

秦帝是不能禮代人族的,秦國曆史上不曾盟天下。

許妄以指撫須,輕聲而笑:“我隻是隨口一問,南天師似乎過於激動。”

“長河龍君之叛,究竟是一件怎樣危險的事情,很多人好像都不明白。”應江鴻淡淡地點了一句,便道:“本座隻是後悔,當日未曾建言吾皇。若彼時宴殺敖舒意,想來不至有今日。也用不著站在這裏,受譏忍言!”

許妄停下撫須的手指,也不笑了,口口聲聲說什麽“受譏”,景國人可是半句都沒忍!

他抬起那如刀的眼眸:“彼時無罪而言宴殺,這就是中央帝國的傲慢嗎?”

“事實證明,祂的確會叛,不是麽?若有早知,豈不早決。豈不聞,防患於未然也!”應江鴻淡聲道:“昔日應如此,今日也當如此。”

他的聲音波瀾不重,然而殺意極烈。

昔日防患於未然,是宴殺龍君。今日防患於未然,還能如何?

無非圈殺水族!

水族已無龍君,而又刑懸總管。各脈並不統一,兵力散於天下,歸落各國,任由驅策。以其整體而言,現今在人族麵前幾乎沒有反抗能力。

論及對於人族的助力,也沒那麽巨大了,不僅遠不及中古時期那等左右局勢的關鍵,恐怕在神霄戰場也很難有什麽大用。

再加上長河龍君反叛這件事,水族對人族的忠誠、水族在神霄戰場上的表現,也尤其地需要斟酌。

水族還值得信任嗎?

一邊用著,一邊防著,真的就符合人族的整體利益嗎?

甚至更殘酷點說——徹底將水族圈為開脈丹的來源,當豬狗一般養著!也未嚐不可。

這樣的論點,卻也不是今日才有。

昔日荊國開國勳臣,有“魘神”之號的鄢華川,就曾公開宣揚此言,引發軒然大波。天下水族,群情憤慨。史載,“長河龍君數問之”。

最後是荊太祖唐譽親自出手,囚殺而止言。

自此以後,這樣的言論從來不敢擺到桌麵上來。

但今天……時移事易也。

水族都沒有誰能上桌討論。

唯一一個“上桌”了的,是作為菜肴而非食客的福允欽。

同在現世,多少年幾乎慣性地壓製,水族要比妖族方便圈禁得多。

若要說最大化地壓榨水族的價值,這恐怕是最直接的方案。

“防患於未然”這五個字,簡直字字見血。

由應江鴻說出來,尤其字逾千斤。

因為他真有這樣的實力,真能推動這樣的決策。真能一言圈殺天下水族。

吊在應江鴻身後的福允欽,驀然抬頭,眼睛在亂發隙裏睜出來,目眥欲裂!

“應江鴻!你不得好死——”

唰!

一道寒光經天!

應江鴻二話不說,直接拔劍釘顱!

階下囚敢不敬上國天師,殺之可也!

福允欽若就此被殺了,今天這場大會,也不用再論什麽。水族確定的結局,便如此顱——

轟!

劍氣狂飆,狂風亂卷。

那凜冽的勁氣,將福允欽披麵的亂發齊整整吹在腦後。而又有斷發一根根,飄飛在空中。他的舌頭直接被絞成了肉泥,滿嘴的鮮血。所有的餘聲,都被斬碎在口腔裏,發出“唔!”“唔!”的悶哼。

但這柄劍,屬於南天師應江鴻的佩劍,畢竟是停下了。

停在福允欽的麵前。

劍尖距離福允欽的麵門,不到半寸。

台下台上,一時都靜。

截停這柄劍的,是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薑望的手。

他的五指握住了劍刃,不朽之道軀,已然被割破。掌中鮮血淋漓,鮮血自指縫流淌,滴滴答答的落。很快就在福允欽身前,積成了血窪。

薑望卻是沒什麽波瀾地抬著眼,好像受傷的並不是自己。他就這麽站在福允欽的身前,看著應江鴻,極認真地道:“南天師,你這柄劍,是分日月、定山河的劍,是劃分萬界秩序、宰割現世災厄的劍,何能如此輕易地出鞘?”

應江鴻略略抬了一下眼皮,心中有三分驚訝。他這一劍,雖是隨性而為,沒用什麽力,卻也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擋下的。

薑望雖然才晉真君,實力已然不可小覷,的確對得起那日轟動諸天、萬界歸真的威勢。

“你覺得這一劍太輕易嗎?”應江鴻問。

“太輕易了!”薑望有些沉重,甚至是有些痛心地道:“宴殺龍君,今日也當防患於未然……南天師,如此重的話語,何能如此輕飄飄地說出來呢?”

這一句話背後,是多少水族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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