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鏡世(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84 字 3個月前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你現在是坐鎮朝聞道天宮,傳道天下的大人物了。”陳澤青似解釋,又似寬慰:“天子不想對你呼來喝去,磨損了你的威嚴。可天子當國,也沒辦法對你太過親近。現在不見你,又何嚐不是一種親近?”

仙龍法相沉默半晌:“你們這些聰明人,總是想得很多。”

他隻是想見天子,便去見了,沒有想過是否要注意什麽影響。

陳澤青道:“你隻是太天才,也太強了。可以不用想很多。”

仙龍法相想了想,說道:“我覺得他老人家未見得想了那麽多,說不定隻是在生我的氣。”

陳澤青決定還是關注元帥府裏正在進行的戰鬥,他問:“你覺得誰會贏?”

“自然是向前!”薑望說。

陳澤青歎了一口氣:“我很遺憾,你並不客觀。”

“你能客觀?”薑望反問。

陳澤青一臉的認真:“夷吾有九成勝算。”

薑望斬釘截鐵:“總勝算是一百成!”

兩個人都笑了。

陳澤青想了想,又道:“無論最後是誰出手,都不要說對方來過。”

雖說薑夢熊是他們的師父,但薑夢熊實在是太忙了。幾個師弟的藝業,很多時候都是他在教導。常年給師弟們擦屁股,也讓他養成了大家長般的習慣,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薑望推著他往前走了兩步,讓他追上墜落的夕陽:“我懂!”

……

……

人是追不上夕陽的。

尤其是在現世。

它不是具體的某一顆星辰,而是諸天萬界光照的概念。

它不曾被誰所獨有。隻予你一時的溫暖,卻留下永遠的懷念。

素衣疾飛的女尼,就這樣停了下來。

當然,逼停她的並不是無望追及的熔金的夕陽,而是夕陽下大袖飄飄、身著道官之服的傅東敘。

鏡世台台首。

“想必我不用再介紹自己。”傅東敘行了個道禮,姿態溫雅。

玉真還以佛禮:“既然是鏡世台台首當麵,想來玉真也不用再自我介紹。”

“玉真師太。”傅東敘笑了笑:“你暫時不能回去。找個地方坐坐,如何?”

“好啊。”玉真停於雲中,俯瞰山河:“前麵不遠就是星月原,我聽說白玉京酒樓有六國風味,天下名酒。就去那裏吧!”

傅東敘看著她:“出家人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玉真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貧尼卻是葷素不忌的。”

傅東敘本不介意去哪裏,以中央帝國之威勢,今日之決心,天下雖大,哪裏去不得?

但想了想,微笑道:“還是換個地方吧!酒樓人多嘴雜,恐傷師太聲名。”

不待玉真說什麽,徑道:“我看觀河台就不錯!天下第一台,風光無限好。”

玉真麵無表情:“傅台首這是要把貧尼關起來啊。”

治水大會雖然已經落幕了,但觀河台上,現在還有景國的駐軍。說去觀景,與坐監也無異。

“還請理解。”傅東敘道:“隻是禁足數日,以待調查結果。不止是師太,朝聞道天宮所有參與者,都是如此。”

“走吧!”玉真徑自轉身:“貧尼無事不可對人言,也想看看傅台首能如何傷我聲名?”

“師太誤會了!”傅東敘跟在旁邊解釋:“隻是鏡世台職責所係,傅某刀下皆為奸惡之輩,若與師太同坐,不免引人議論。”

玉真語氣很淡:“原來鏡世台這麽體貼。”

傅東敘麵帶微笑:“鏡世台一向都很體貼,隻對壞人殘忍。”

玉真道:“那倒是貧尼對你們不夠了解。”

“流言蜚語總是比真相傳得快,傅某早就習慣了誤解!”傅東敘漫步而前:“幸運的是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師太可以慢慢了解鏡世台。”

“從哪裏開始呢?”玉真問。

傅東敘笑了笑:“來找師太的路上,傅某順便翻了翻相關情報。發現一些很有趣的東西——不知師太能否為我解惑?”

玉真不置可否:“比如說?”

“師太俗姓澹台,生身父母是衛國交衡郡人士,沒來得及給你取名就死了,隻有一個乳名,叫妮妮——”傅東敘說到這裏,頓了頓:“我發現衛國真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

“或許吧!”玉真淡然道:“空門中人,並無家國之念。”

“這次還出來一個盧野。”傅東敘笑道:“真是死而不儘,亡而不絕,仿佛天眷。”

玉真眉眼微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也值得你們關注麽?”

傅東敘道:“值不值得關注,是中央大殿裏那些大人們思考的事情。鏡世台的職責是‘關注’,關注任何消息,無論有沒有用,多久以後有用。”

“看來殺死殷孝恒的凶手,你們已經找到了。”玉真若有所思:“不然堂堂鏡世台首,不至於有這樣的閒心,還跟貧尼解釋這麽多。”

傅東敘並不回答,繼續道:“說回那個俗姓澹台的女嬰——恰好妙有齋堂的首座玉明師太路過,便將她抱回洗月庵。後來代師收徒,使她列歸門牆,予她法號為‘玉真’。”

他轉過頭來,看著玉真:“你就這樣在洗月庵長大了。”

他的眼睛如鏡,映照著麵前這位女尼所有細微的表情:“玉明師太是前任妙有齋堂首座慈心的弟子,因此你也在慈心師太這一脈。但這都隻是名義上如此。事實上你從小被養在畫中,在洗月庵那位神秘莫測的師祖身邊。你的身份,遠比人們看到的更加貴重。”

“有趣的部分在哪裏?”玉真問。

“雖然鏡世台查你的經曆查了很久,費了很大的勁,但我想——這個玉真不是你。”傅東敘說。

“我不太理解。”玉真止住身形,不再往前飛:“玉真若不是我,那我是誰?”

“可能我的表達不夠準確。”傅東敘輕聲而笑:“你當然是玉真,但你的人生大概率不是如此。”

“我的經曆有什麽問題?”玉真問。

傅東敘搖了搖頭:“洗月庵修的就是過去。師太的過去實在沒什麽可查驗的,有問題鏡世台也看不出來。”

玉真豐唇微抿:“傅台首真是一個風趣的人,貧尼被你氣笑了。”

傅東敘卻跳開了這個話題,悠然道:“洗月庵謀求佛宗第三聖地,想要取代枯榮院當年的位置,甚至在此之上。僅僅現在做的這些,可還遠遠不夠。”

玉真皺眉:“我不明白傅台首的意思。”

“我是說——”他看著遠空,那裏有一尊銅色的身影,正高速馳來,那是現任妙有齋堂首座月天奴:“也許我們可以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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