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種億萬生靈如莊稼(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430 字 1個月前




浮陸世界或許沒有現世裡那種能夠輕鬆掌控百萬大軍的天下名將。

這是因為他們的歷史,一直被刻意的限製了。王權體係下的戰爭環境,誕生不了那樣的名將。

薑望甚至可以認為,一旦有那種可以拓展兵道的天才誕生,最終都會在成長的過程裡被抹去。因為兵家是最強的集眾之術,真正可以打破戰力壁壘的存在,能夠最大化調動族群的力量。換而言之……它有機會對俯瞰此世的那個存在造成威脅。

此時雖集眾逾百萬之數,浮陸世界並無兵道大家能夠調用。

但那個藏身歷史深處,操縱這一切、限製這一切的存在,顯然不在浮陸世界的束縛中。

祂是誰?

祂是此刻的慶王!

且看那些高聳的圖騰之柱,看那築石如鐵、神秘強大的至高王座,便知這包圍了整個疾火山嶺的數百萬大軍,被利用到何種程度。

連玉嬋欲為先鋒,一探虛實,這件事情並無意義。

她斬不出對方的底。

「你如何知道,我將臨於此身?」看著一步步往近前走的薑望,慶王也不稱孤道寡了。

他高踞王座,目光平靜。

燃燒的烈焰之中,歸復了清晰的五官。仍然是那張有著絡腮大胡的臉,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完全不同。

產生變化的,不止他的氣質。

敖馗屠儘疾火部而成的百萬血屍,一部分被淨禮化去業孽,成為普普通通的屍體。一部分被搬出天屠萬絕陣外,失去血祟力量,也歸復自然。一部分在極短的時間裡,被薑望的三昧真火焚燒。而此刻還有很大一部分,忽然蠕動起來,鑽進地底!

迅速地朽為白骨,分解血肉,不等三昧真火追上來,就已經自我消解在泥土中。

「浮陸人族在你的手下誕生,圖騰修行之法是你的創造,王權體係是你的設計,王權的執掌者,你怎麼可能不握在掌心?」薑望一步步走到高處,平視慶王的眼睛:「你就用這麼簡單的問題來考驗我嗎?」

慶王的語氣輕描淡寫:「我主要是想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已經自陳是『降臨此身』,承認他不是原本的慶王。

如大將軍慶火元辰、巫祝慶火觀文,乃至慶火部的其他人,全都緘默不語。這恰是王權圖騰控製力的體現。

這個世界是病態的,人人都戴著枷鎖。

每個人都要通過圖騰來獲得超凡的力量,而所有的圖騰都臣服於王權。

薑望他們也都研修過圖騰之法,但都隻把圖騰當做駕馭力量的工具,而非力量的根本,從一開始就可以隨意抹去,故而王權圖騰根本無法影響到他們。

慶王問得很隨意,薑望答得卻認真:「在聖狩山的時候,敖馗威脅我說,留在慶火部的連玉嬋會有危險。那時候我以為危險來自疾火毓秀,後來又以為是來自敖馗藏在慶火部的後手,但最後發現都不是。那麼答案就已經很明確了。」

白玉瑕等人都已經飛起,散落各處,隱成呼應。獨他站在最前方,作為天外來客的核心,與慶王相對:「此外,敖馗作為曾經爭位皇主的存在,眼界遠高於我。他卻沒有在降臨浮陸的第一時間,去贏取王權部族的支持——哪怕有他身體虛弱,不願提前與我們碰撞的原因在,王權部族可能存在的危險,我也不應該忽略。」

敖馗在聖狩山故意提及連玉嬋,在疾火宮內操縱血屍,都是為了引導薑望這行人,提前與這個暗地裡操縱浮陸歷史的存在碰撞。

而薑望一一避過了。

慶王讚道:「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薑望道:「聽起來像在辱罵我。」

慶王笑了,他的笑容是那種很久沒有笑過而突兀地笑起來,有一種幾乎要撕裂麵部肌肉的感覺:「情緒這種東西我已經很久沒有,讓我產生好奇的是……如果說你一早就猜到了我的存在,你應該明白,誰才是更大的威脅。正如敖馗一直以我為對手,很多準備都是針對我來做,與我已經鬥過很多合。為何你卻對他窮追不舍?沒想過先與他聯手對付我嗎?當然我不是說你們聯手就有什麼機會,但這是不是更為理智的選擇呢?」

薑望看向下方,百萬血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閉目誦經的淨禮,臉色已經有些蒼白。

「看到那個和尚了嗎?數以百萬計的人,就這麼悽慘的死去,他拚儘一切,想要挽救一點什麼,哪怕這件事情並不具備太大的意義。我沒有他那麼善良慈悲,但我也覺得,不該再讓敖馗繼續了。」薑望說道:「敵人的敵人,也不見得能做朋友。我殺敖馗隻是因為想殺他,沒有別的理由,也不打算挑個黃道吉日。」

「不,不止如此。」慶王豎起一根火焰化的手指,輕輕地搖了搖:「從始至終敖馗也沒有想過與你聯手,這說明他了解你,知道你不可能認同他。所以你是這樣性格的人嗎?遵循樸素的善惡邊界,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

為什麼上百萬人的屠殺,會被視為「半點沙子」呢?

修行者越往高處攀登,與普通人的距離就越遠,越難「視人如人」。一覽眾山小之時,眾生更如螻蟻。

薑望不覺得自己能改變眼前這位存在的思想,他也不會被對方改變,故隻是說道:「在我們追索敖馗的時候,疾火毓秀和慶王都在慶火部呆著。

「那會兒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疾火毓秀沒有在那時候殺慶王,因為她知道殺慶王也沒有用。你要降臨操縱的是王權圖騰的執掌者,而不必是慶王這個人。

「你沒有在那個時候對疾火毓秀動手,因為那個時候還不是你降臨的時機。那麼時機是什麼呢?

「敖馗和我任意一方的敗亡?應該不是。或許你從來沒有把我們當成對手。

「敖馗的大屠殺,這百萬人的死亡?應該也不是。如是那樣,你應該早點出現才對。」

他沉吟著,自己給出了答案:「那麼就是大軍的集結了,你等的就是浮陸人族大軍齊聚的時刻。你需要讓敖馗或者我,替你完成這個過程,以此規避世界意誌的乾擾,對嗎?」

疾火毓秀按著輪椅,飛到了薑望旁邊,安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猜得不錯。」慶王笑道:「我隻需要補充一點。是敖馗沒有認真地對待你這個對手,他以為他憑藉天佛寶具,就能夠坐上我的棋局,他貪婪極了。至於我,坐在我對麵的從來不是你們。」

「那是誰?」薑望問。

慶王道:「你旁邊這個喜歡扮可憐的小女孩,勉強也能算得上一個。」

「是嗎?」疾火毓秀用清脆的童聲道:「我從來不知道,我竟能給你造成麻煩。」

慶王語氣輕鬆:「還是要費一點心思的。」

他的確有輕鬆的理由。他的眼界高遠,手段無限,在當前這一局裡,唯一欠缺的隻是力量。而現在聚集數百萬大軍,最後的短板也已經補齊。

「相較於你的對手,其實我更想知道——」薑望道:「你是誰?」

慶王靜靜地看著他,忽而一沉眸:「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們需要知道什麼?」遠處一根風之圖騰柱上空,戲命抬起手弩,對準了慶王:「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慶王看都不往那個方向看一眼,隻是抬起火焰化的手,以食指往那個方向輕輕一點:「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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