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總被雨打風吹去

宋普死了。

死在景光三年的春天。

在桃花簇簇，開得最盛，宮牆內一片緋色時候，駕崩了。

那時候，齊骨就守在他身側。

身後站著宋柳。

午門一戰，宋柳為宋昭蘇救下，對宋昭蘇非但沒有感恩，反倒賴上了齊骨。

從不愛進宮的十四皇子，自那後，天不亮就到中宮殿門前候著，不管齊骨去到哪裏，他總跟隨。

崇明殿內，算到宋普命數將近的宋昭蘇，也匆匆趕來。

生命最後時光裏，宋普把三人一一看過。

最後看向窗外。

窗外，日光傾瀉，冰消雪融。

枝頭綻放的花，斜著伸了進來。

宋普看著那豔豔桃花，眼角一滴淚落下。

是遺憾，也是渴望。

再看一眼大業風流。

而後眼眸闔上，再也未睜開。

宋昭蘇伸手探了探鼻息，確認斷氣，召太醫，而後宣布皇帝宋普駕崩消息。

舉國哀悼。

偌大宮城，一夜素白。

從宋普咽氣那刻起，齊骨便一直跪著，沒起身過。

大仇得報，按理說，她是高興的。

可齊骨感覺，自己笑不出來。

但說要為宋普流淚……她也哭不出來。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實在太過複雜。

他本來，也像個謎團。

宋普的一生，究竟是怎樣的呢？

宋乾元又是誰？

他後宮嬪妃萬千，最愛那人，竟是手底下相國妻子。

他兒子無數，最疼愛寵溺者，卻不是他的種。

他當年信任之人，皆為他算計至死，唯有一個宮池秋忠心耿耿，卻不被他重視。

到臨終一刻，榻前守著的三人，兩人盼著他斷氣。

齊骨覺得宋普的一生，應是悲劇。

那自己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宋昭蘇忽然癲狂大笑，笑得俯仰，笑得眼尾淚淹過朱砂痣。

“他瘋了？”宋柳被他嚇一跳，問話齊骨。

齊骨沒回答宋柳。

她也不知道答案。

但她覺得，這時候的宋昭蘇，好像很可憐。

說不出的形隻影單，說不出的悲哀。

宋昭蘇笑過後，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把宋普遺體看了又看。

“寵兒，他真的死了……”

宋昭蘇那茫然神情，叫齊骨看了，又是難以言喻的心疼。

可齊骨記得，自己的心，早就死了才對。

“寵兒，你高興嗎？”宋昭蘇問齊骨高不高興。

齊骨沒有作答。

“我高興。”宋昭蘇說，“雖然，我覺得很不真實，但我是高興的……三十年了。”

齊骨沒聽明白。

什麽三十年？

宋昭蘇又道：“他自以為聰明絕頂，覺得世上所有人都算計不了他，可到頭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是被玩弄於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