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清風拂過桃花皺
“夫子……”齊南北歎息一聲,“我不是三歲小孩了,也不是初見夫子,樣樣懵懂的時候了,這些道理,不需要夫子再來講給我聽了。”
“我早就知道的,出身皇室,我就不是我了,我隻不過是個象征。”
“夫子曾說過,昭蘇對我好,不過是為了利用我。”
“可夫子待我好,又何嚐不是一種利用呢?”
“還有趙氏舊部,宋氏王侯……誰不是想利用我,利用我這個趙氏遺孤的身份,去滿足你們那些名不正言不順的權勢欲望,達成你們那些自認為的豐功偉業呢?”
“你的想法錯了。”岑山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為一己私欲,他批評齊南北,“大錯特錯。”
“趙氏覆滅,已經七十多年過去,當初那批舊人,莫說都沒躲過厲帝追殺,便是躲過,七十年,也夠一代人換血了。”
“這世上,不是什麽人,都能像楚軼先生那樣,有幸活過兩個朝代,甚至還能得見第三朝君臨天下的。”
“你我皆是凡俗之人,楚軼先生乃天神下凡,怎麽比得?”
“既人人平凡,那為何非得利用你,非得指望爛泥扶不上牆的你?”
“不過圖一忠罷了。”
“我們都是趙氏的忠臣,便是死,便是趙氏不存,我們的忠魂仍在。”
“所以我說,你是幸運的,因為你什麽都不用做,便能繼承趙氏遺留的一切。”
“至於不幸,那完全是你自找的。”
“明王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他不想稱王稱帝,也不想那帝位上,坐著的人,是厲帝那般連帝王及格線都過不去的莽夫蠢漢,所以他尋覓良久,各色人都看遍,不瞞你說,當年,他肯救下你,多半也帶著點賭的心思,賭你未來,或許能長成帝王之才。”
“齊骨也很清楚自己要什麽,她這孩子,從小就跟別人不大一樣,一個女子,不愛女紅不愛詩文,偏愛國策,偏愛習武,這不是天生的帝王種,還能是什麽?”
“從前她有著齊雲衡和顧瑟兩層束縛,許多事,想都不敢想。”
“如今算是真正的全無顧忌了,從齊家祠堂,她一路殺到大業朝堂,每一步的驚心動魄,哪裏是你能理解和比擬的?”
“你總在我跟前提及二人,那為師如今倒是想問一問你,跟他們二人比,你是什麽?”
“你做了什麽?”
“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麽嗎?”
“叫你舍棄如今擁有的一切,所有從趙氏那繼承的遺產,你能完全做到嗎?”
齊南北當然做不到。
哪個男兒不曾有問鼎中原之誌?
年少時,他也曾意氣風發的,????想要借助相府巨額產業,招兵買馬,召集趙氏舊部,跟當時的宋氏來一場決戰。
可惜人生,總是不如意多。
“我不知道……”齊南北忽然很想喝一壺酒,一壺不夠就兩壺。
喝醉就好。
喝醉,萬事不愁。
還不用麵對即將回王府的宋昭蘇。
“我隻知道,我鼓動了一些人,埋伏在昭蘇回王府的必經之路……”
“你竟然能下這樣決心?”岑山聽了,沒有先之前那樣訓斥齊南北,反倒是詫異。
在他心裏,齊南北一直都是個優柔寡斷,仁慈的孩子。
近來種種行為,雖有冒失,但也從另一個層麵說明,齊南北確實是長大了。
“能有這般決心便好!”
“起先我還擔憂你,怕你念及年少情誼,往後會抹不開情麵,如此看來,卻是我多慮……”
岑山隻顧開懷大笑,完全沒考慮過,這事會有什麽後果。
齊南北也明白,岑山到底隻是個文人,是個文臣。
動嘴皮的事情,他擅長。
動手的事,那就完全愛莫能助。
這世上果真無一人是我知己。
齊南北這樣想。
岑山看似懂他,也不完全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