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也就栽他身上了。
暗處的青衣衛們,紛紛表示:公子今天的戲有點過。
少夫人才開口說一個字,他回了頭。
剛開始走那麽快全然都是裝的,若是少夫人真的忍住不開口,那他豈非下不來台?
真是夠懸的。
……
清風苑門口。
溫酒拽著謝珩出了大門,風雨迎麵來,這才猛地清醒過來,鬆開他的袖子。
腦子卻是一片漿糊。
她剛才為什麽把謝珩拽著走。
還沒等溫酒把思緒理清。
少年又退開了些許,離她一步之遙,眸色如星的看著她,語氣微沉,“溫掌櫃若無同我共百年之意,最好還是不要離我這麽近。”
溫酒:“……”
謝珩這副模樣,倒像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她袖下的手輕輕摩挲著,不知不覺中竟有了幾分汗意。
溫酒琢磨了片刻才開口道:“你今夜忽然出現在八方城,不知被多少人盯著……”
話到一半,她又覺得自己鹹吃蘿卜淡操心。
以謝珩的能耐,既然敢來八方城,自然不怕那些明裏暗裏的人。
可轉眼又一想,雲州的事鬨得那樣大,早回帝京一日,大事化小的機會便多一分,謝珩明知這此中利弊,偏偏還是轉道先來了八方城。
溫酒心中百感交集,別開眼,看雨中長街燈火飄揚,零星幾個行人冒雨急奔,片刻間,便消失在夜色裏。
她壓著心中亂七八糟的情緒,低聲道:“你別急著上路當箭靶子,我給你安排船隻,同運貨物的一道去帝京,可免去途中許多麻煩。”
謝珩站在細雨裏,看著她沒說話。
溫酒有些尷尬,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當是報答謝將軍今夜救我一命。”
這解釋刻意的不能再刻意。
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溫酒自暴自棄的想:他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謝珩眸色微亮,臉上卻是一副什麽都沒察覺的模樣,低聲道:“好。”
就這麽一個字。
兩人之間再沒了聲響。
身後,清風苑裏無比嘈雜,越發襯得他們這一處寂靜無聲。
謝珩在等她開口。
巧舌如簧的溫掌櫃卻半點蹦不出一句話來,恰好這時楚軒走了出來,遞上一把傘,“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我見溫掌櫃沒帶傘,便送一把來,您先回玉滿堂,我明日再來拜會。”
這話說的客氣至極。
溫酒點頭,接過傘,道了句“多謝。”
楚軒高興的忍不住搓手u,卻忽然發現那執劍如神明的少年正看著自己,頓時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道:“今日清風苑亂的很,我得去收拾亂攤子,就不留兩位了,請便……請便。”
這話一出口,謝珩才眼角微挑,移開了目光。
楚老板暗暗鬆了一口氣。
“楚老板忙去吧。”溫酒回頭,用眼角餘光瞥了謝珩一眼。
少年抬眸望天,綿綿細雨落在長睫上,積了一層水色。
也不知道他在瞧什麽,忽然變成這副深藏不露的模樣,她還真有些不太適應。
溫酒手裏拿著傘,轉了兩圈,這才開口道:“渡口清晨才開船,你可要找個地方避避雨?”
===第311章 心頭肉===
謝珩微愣,而後不緊不慢的開口道:“那就多謝溫掌櫃了。”
溫酒:“……”
她原本想著給他找個地方避雨過夜,沒曾想他一開口,就把這話變成了她邀他回去避雨。
話已出口,如同覆水難收。
溫酒硬著頭皮說:“客氣了。”
她抬手撐開油紙傘,身側的謝珩忽然伸手過來,指尖穿過她被夜風的發絲,溫酒整個人都僵住了,不知道他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是想做什麽。
如墨般的青絲穿過少年白皙的指尖,黑與白在燈火下相映。
謝珩的手擦過溫酒的臉頰,卻沒有絲毫的停留,徑直握住了傘柄,“再借我半把傘如何?溫掌櫃。”
少年目不斜視,真真是再正人君子不過的模樣。
仿佛以前從來不曾在她麵前不要臉麵過。
溫酒手上一空,心道:你給我說不如何的機會了嗎?
當即默然,同謝珩一道步入上街。
夜來風雨都帶著寒意,她渾身發冷,唯獨被謝珩輕觸過的臉頰隱隱發燙。
身側,謝珩不著痕跡的換了一隻手撐傘,方才穿過她發絲背到身後,輕輕摩挲著。
兩個原本默認了天南地北兩不相見的人,撐著同一把油紙傘,走在寂靜無人的長街,屋簷下搖擺不定的燈籠照不清彼此的麵容。
圓月有缺,烏雲遍布。
謝珩千裏迢迢跑來收拾爛攤子,溫酒剛剛死裏逃生,這一夜同良辰美景搭不上半點邊,卻是兩人自帝京別後,難得的平靜共處的片刻光陰。
儘管誰也沒說話,隔著些許距離走在青石板上。
許是斜風細雨擾亂步伐,亦或是溫酒劫後餘生心神動蕩,竟一腳踩進水坑裏,整個人都往前栽去。
身側的謝珩伸手攬住她,將人帶出兩步之後便放開,繼續將手背到身後,“一時情急,失禮了。”
他把話說的這樣翩翩有禮,半點沒有在雲州時能抱著她就絕不放手的執拗。
溫酒低著頭看路,鞋子濕了,一雙腳被寒氣侵透,說不出的難受,可是這難受不及謝珩在她麵前客氣有禮帶來的萬分之一。
明明那些話都是她說的,可為什麽謝珩真的做到了,她的心卻好像空了一塊。
她一直沒開口,謝珩抿了抿唇,又開口道:“溫……”
“閉嘴。”溫酒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才發覺自己反應過激,在心裏暗罵了自己一聲。
麵色如常的找話圓場,“謝將軍一路奔波,想必勞累的很,還是多說幾句養養神吧。”
從前也不見謝珩這麽喜歡沒話找話。
如今句句堵她的心,反倒話多了。
謝珩撐著傘,緩緩道:“不累。”
溫酒又被堵了個正著,深吸了一口氣,“我累。”
這樣總成了吧?
謝珩抬頭看了她一眼,嗓音裏不由得帶著了幾分無奈,“那你少琢磨那些糟心事,養養神吧。”
溫酒:“……”
就不應該開口同這人說話!
兩人默然,並肩沒入夜色裏,背影被隱隱約約的燈火拉的很長,重疊又分開,而後又重疊。
長街長,燈影晃,風雨交加,人影成雙。
一路踏水攜風的到了玉滿堂,兩個管事提著燈籠等在門口,眼看著失蹤多日的溫掌櫃同她的心頭肉公子一道現了身,當即便喜極而泣的迎了上來,“掌櫃的,您可回來了……”
溫酒本就心神不寧被這麽一叫喚,嚇得差點一個蹌踉,還好勉強站穩了,用眼角餘光瞄了謝珩一眼。
她不讓這人覺得自己離了他過得不好,當即便端著掌櫃的架子,笑了笑道:“慌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麽事進去說。”
管事們連連應是,看向心頭肉公子的目光越發尊敬。
這位爺是個人物啊,他們翻遍了整個八方城都找不到的溫掌櫃,這人一來,就把人找回來了。
管事們提著燈盞,打著傘,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同自家掌櫃說。
可那緋衣少年不緊不慢的走在溫酒身側,愣是讓他們不知道怎麽開口。
一眾人壓著話頭往花廳走,喊人上宵夜,又是提醒溫酒更衣免得著涼之類的,愣是一件正事都沒說。
“老於齊羽,你們去準備幾艘貨船的,找人把之前買主定下的原石搬過去,天一亮就開船。”溫酒一邊走一邊道:“我不在八方城這些時日發生的大小事都留到明日再說,讓諸位擔驚受怕這麽些天隻怕兩個安穩覺都沒有,都回去歇了吧。”
她說的風輕雲淡。
管事們齊聲應是,轉身退了,走之前又忍不住多打量了謝珩兩眼。
若說白日裏忽然降臨玉滿堂的是玉麵閻羅般的人物,如今站在溫掌櫃身側的這位,就是翩翩如玉的濁世佳公子。
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隻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溫酒,便截然不同。
溫酒抬腳進了偏廳,謝珩收了傘,就走了進去。
此刻忙著端吃食到吃食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叫李應,專門負責廚房,他一見溫酒叫了聲掌櫃,,“您這段時日去哪了,自從您沒了下落,珍珠也不見了,她本來就說話結巴,這要是在外麵被人欺負……”
“她找到家人,回家去了。”溫酒腦海裏浮現那個在雨夜之中,口口聲聲說要殺她的少女,眸色微暗。
她不想再提,便扯開話題,問李應,“你怎麽知道我今夜回來?竟準備了這麽多吃的。”
李應聽到珍珠找到了家人,懵了好一會兒,這才嘿嘿笑道:“你的心頭肉說的。”
溫酒剛喝了一口湯,聞言差點嗆死,“你說什麽?誰的心頭肉?”
“你的。”李應一臉我都懂的表情,“我可算知道掌櫃的瞧不上那些個叫人來說親的富商公子了,嘿嘿嘿……”
知道你大爺!
溫酒強忍著想罵人的衝動,“誰同你說的這話?”她抬頭看了謝珩一眼,不太自然道:“我何曾說過我有什麽心頭肉?”
“老於說的!”偏偏李應是個二愣子,半點沒察覺自家掌櫃快要冒火,嘿嘿笑道:“我今個兒聽管事們談論了一天,都說掌櫃的家裏養的真絕色找到八方城來了,可我那會兒在廚房忙沒見著,好生懊惱了一陣子,好在這會兒……”
溫酒越聽越想把那些管事們叫回來訓一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造掌櫃的謠。
真是一個比一個心大啊。
真絕色謝小閻王坐在一旁,漫不經心的抬頭看向她。
===第312章 你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