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將軍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各種兵法熟記於心,太子如此一說,他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明白了太子的意圖。
“殿下的意思是……瞞天過海?”
趙宸倒了一碗茶,往前推到他麵前,“如何將這天瞞住了,如何保住京郊大營三萬將士的性命,便看老將軍的本事了。”
李老將軍神色大振,一掃之前的憂心忡忡,粗著嗓門應聲道,“末將征戰沙場大半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殿下放心,定然將這天瞞得嚴嚴實實!誰也看不出破綻來!”
趙宸端起茶碗,“孤便以茶代酒,敬老將軍一碗。”
李老將軍端起碗,與太子的碗相碰,豪爽地一飲而儘,重重放下碗,“殿下便看好戲吧!”
說罷,他拿起厚重寬大的長刀,大闊步出了營帳。
而與此同時,鬼麵將軍的兵馬已經挑出兩萬精兵強將,更換衣裝,隱匿行蹤,悄然靠近京城。
……
暮色四合。
京城外寬闊的官道上馬蹄隆隆,塵土飛揚。
黑壓壓的鐵騎浩浩蕩蕩,猶若那天上積聚的黑雲,被風卷著向城門的方向騰騰逼壓而來。
京城四門緊閉,城牆上金吾衛侍衛林立,戒備盯著遠處。
塔樓上的侍衛發現了遠方的異常,指著遠方高呼,“大統領!有兵馬靠近!”
嚴大統領神色一緊,登上城樓,緊眯眼遠望。
待對方臨近了,便看清了那黑旗上金燦燦的“京”字。
嚴大統領神色鬆了下來。
全天下的兵馬,隻有護衛皇城的京郊大營能用這金線繡的“京”字。
再看那些兵馬身上的藏青戰衣和黑色甲胄,還有衣領肩袖處的紅色,便更是確認無疑了。
他在白日裏接到皇上的手諭,對京郊大營的兩萬兵馬放行,由他們來接管西門和南門的城門防衛。
雖說臨戰前被換將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可嚴統領也不得不承認,以金吾衛的這點兵馬守不住京城四門。
昨日封城前進宮麵聖時,皇上私下裏下了口諭,出城人馬多少不論,隻須嚴查進城人員。隨後早上和傍晚出京的那些人是怎麽回事,他大致便就猜到了。
現在那些人如何了他不得而知,可皇上昨日剛剛放出去兵馬,時隔一日又請京郊大營的兵馬進來,如此折騰,怕是那些兵馬不妙。
嚴統領敏銳地預感,鬼麵將軍即將兵臨城下。一場惡戰隨時可能展開。
西門和南門靠近皇宮,最為緊要。由京郊大營接管,總比在他手裏更穩妥些。
如此這般想著,兵馬已經靠近。
“京郊大營兩萬兵馬,奉命進宮接管西門南門防衛!”
為首的將領身形高大威武,身著金色鎧甲,他身邊的副將手裏舉著一卷明黃手諭,對著城牆上的嚴統領揚聲高喊。
雖天光已暗沉,嚴統領還是認出來了,那領軍之人是太子。
白日裏太子進出過宮門,想必是進宮接旨的。有太子出麵,嚴統領的心底的戒備便降低許多。
雖是如此,他依然不肯輕易放行,這種要命的時候一個不慎便會招來大禍。
“還請將聖上手諭扔上下,本將查看之後再行定奪!”
衛霄驅馬靠近城牆,手中的手諭往上一拋。
手諭如同利箭,衝著嚴統領淩厲飛去。
嚴統領輕鬆接住手諭,核對之後,便高聲傳令,“放吊橋,開城門!”
隨著吊橋放平,城門打開,兩萬兵馬如洶湧的潮水般湧進京城。
嚴統領已然下城牆,對著趙宸施禮,“見過太子殿下。末將例行公事,還望殿下莫要見怪。”
趙宸頷首,“接下來西門南門由京郊大營接管。”
嚴統領拱手應是。
他掃了一眼太子身後,隻衛霄和幾個太子府侍衛是他認得的,其他的尉官和士兵都是生麵孔。
他笑著說道,“京郊大營的幾位將軍末將都認得,現下卻是一個也沒見到。”
“嚴統領是在套話?太子殿下和本將是如何排兵布陣的,是不是要一五一十地與你說一說?”
洪亮渾厚的聲音傳來,士兵們讓開一條道,李老將軍身著甲胄,大步走過來。
嚴統領年輕時曾是李老將軍部下,對他極為敬重,聞言慌忙拱手道,“末將不敢!”
李老將軍不耐地揮手,“趕緊走趕緊走!把東門和北門守好了!”
“莫將領命!末將告退!”
嚴統領再無疑慮,躬著身退下,傳令下去金吾衛交出西門南門城防。
趙宸微微鬆了口氣。
嚴統領雖是良將,因著羅首輔提拔,算得是趙承淵一派。可謀反之事關乎的是相關人等數族的性命,代價太大,人心便難把控。是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非得已,最好還是莫要讓他知道。
過了這一關,事情便成了一半。
趙承淵這個人,隻動動嘴皮子,累人的差事全讓旁人來乾,最後撈好處的卻是他。
城內狹窄,兩萬兵馬全部進城用了近一個時辰。
此時已經是二更天,暗夜黑沉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因著兩萬兵馬的湧入,京城似乎都變得擁擠和緊張起來。
李老將軍站在高處,高聲下發軍令,“京郊大營將士聽命,兵分四路,兩路值守西門南門,兩路城內巡視!”
“末將領命!”
接下來便是此起彼伏的傳令聲,兩萬兵馬在暗夜中的京城四下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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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響過,皇宮中一片沉寂。
暗夜無星,沉甸甸的黑色壓在乾清宮上空,煌煌燈火也驅散不了。
慶明帝去坤寧宮看了陳蔓,見她雖麵色還是蒼白,精神卻還好,便又回了乾清宮。
乾清宮有通往生的暗道,自龍衛兵敗之後,他便一直待在這裏。
通過暗道,已經有五千龍衛悄無聲息地進入皇宮,隱藏在乾清宮及坤寧宮附近。
城牆擋不住鬼麵將軍,還有宮牆,宮牆擋不住還有禦林軍,禦林軍擋不住還有龍衛。
若是龍衛擋不住……慶明帝眸光森寒,那他便帶著阿蔓,從這條暗道離開皇宮。天高地闊,總有他們自在活著的地方。也總有他重新殺回來的時候。
慶明帝忽而屏息,側耳凝神,外麵似乎有轟隆隆的響聲,透過窗戶隱隱傳了進來。
似是春雷,又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