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儘天良啊,這以後可還有誰敢去二姑娘院裏伺候啊……”
下人議論聲紛紛,而聽著這些議論聲的沈夫人,沉著的臉色,表情凝重,她示意身邊的李媽媽,“你去嫿兒院裏頭打聽打聽,看看怎麽回事。”
被吩咐去沈知嫿院子打探怎麽回事的李媽媽很快便回來了,附在沈夫人耳邊低語……
“昨夜,二姑娘自個兒在房裏頭發了好大脾氣,砸碎了好些東西,那丫鬟便是在房裏頭伺候收拾東西時給傷的。”
沈夫人頓時眉頭緊蹙,身邊的李媽媽是當年陪嫁過來的,可信之人,於是心裏頭有什麽話,在她麵前,也就都給說了,“定是因為昨日將軍隻給姩姩送去了好些東西,嫿兒這才心裏不平。”
她思慮再三,對李媽媽吩咐道,“這樣,你將我前些日子收起來的那盒首飾,挑幾樣,等會給嫿兒送去。”
李媽媽微微歎了歎氣,這麽些年,如今終於是忍不住了,“夫人又何必如此,老奴以為,將軍昨夜賞的若是二姑娘,以大姑娘的性子,便是心中不平,有脾氣,卻也不會像二姑娘那般在昨夜知曉後做出虐打人的行徑。”
這都是人的品行問題,這大姑娘的品行,像將軍,這二姑娘的品行,怕是像了她生父……
“再者,前些日子的事,老奴可是聽大姑娘身邊的丫鬟私底下為主子抱不平的說了,大姑娘帶進宮裏去的那身裙子,可是二姑娘進宮前一日給大姑娘備的。”
“夫人細想,二姑娘為何給大姑娘備這麽一身衣裳?”
“大姑娘那日為何又沒穿著新衣裳,反而是穿了夫人前幾個月吩咐府裏頭給府中姑娘做的那麽一身?”
沈夫人一怔,“衣裳是嫿兒給備的?”
李媽媽這麽一說,她倒是想起來了,入宮的前一日,有好些事未辦,便讓嫿兒幫著挑了幾件,因著那些個衣裳都是不錯的,之後她也就沒再留意。
見沈夫人可算是聽進去些了,李媽媽這才繼續勸說,“夫人,老奴可得說句公道話,這麽多年,大姑娘雖不聽說教,做事不似尋常姑娘那般循規蹈矩,可也從不曾做過什麽錯事。”
“夫人昨日覺得大姑娘做錯了事,便急著去問罪,可如今二姑娘當真做了錯事,夫人非但不斥責,反而想著送些首飾去安慰二姑娘。”
“夫人可曾想過,縱使大姑娘是您親生的,可這人心也總有寒了的一日,將來若真與夫人疏遠了,夫人又要如何是好?”
李媽媽說著,歎了歎氣,“老奴瞧著,大姑娘並無不妥,反而是二姑娘……夫人還是莫要再縱著二姑娘了。”
沈夫人微微歎息,“我又何嚐不知道姩姩是我親女兒,可嫿兒的生母於沈家有恩,既收養了嫿兒,便要將她當親女相待,我這也是想著兩個孩子,哪個有的,另外一個也總要有,這當爹娘的,總要公平些不是?”
李媽媽隻覺,自家夫人,還是思慮過
多了。
半晌,才最終勸了一句,“夫人越是想一碗水端平,這盛水的碗,便越是顛簸拿不穩,這凡事,還是憑心而待的好,這二姑娘錯了便是錯了,該罰便要罰,覺得大姑娘做錯了事,夫人也總該查過再行責問。”
“否則寒了子女心,這將來再想彌補,終究是晚。”
李媽媽說了這麽多,隻盼著沈夫人能聽進去,“這恩人的女兒,再有恩,收養了也算報答了,可對親生女兒用心些,才是應該的。”
何況,這二姑娘的生母雖對沈府有恩,可這生父當年卻險些害了還在繈褓之中的大姑娘,否則大姑娘何至於自小身子便那般虛弱,湯藥不斷這般遭罪,恩過相抵,沈家不曾欠什麽恩情。
夫人還是要儘早想明白的好。
沈夫人微微頷首,“讓府裏頭的人口風都嚴些,此事到此為止,莫要讓事情傳到外頭去。”
若傳到了外頭,對沈家影響不好,對沈知嫿的婚事怕是也有影響,到底還在相看,大兒子也還未定親,這些事還是注意著些好。
李媽媽自然明白沈夫人的顧慮,應下,“老奴曉得,夫人放心。”
…
綠蘿匆匆進了院子裏,將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私下裏在懲治那些嘴碎的下人的事,告訴了沈知書。
“夫人隻怕是顧忌二姑娘的名聲,想將此事壓下,也不打算懲治二姑娘了。”綠蘿憤憤不平。
怎麽夫人誤解大姑娘的時候,便直接來尋大姑娘問責,還打了大姑娘,事後也不曾來慰問一句。
二姑娘這實打實的做錯了事,夫人非但不問責,反而幫著掩蓋此事?
“夫人這未免也太偏心了些,哪裏公平了!”
一旁的沉香看著麵前隻是坐著,在練字的姑娘,心裏也在為她酸澀。
反倒是沈知書自己,事先便早已猜到了最後會如此處置這事,以至於這會兒當真是如此一筆帶過,心裏也就沒有什麽波瀾了。
見綠蘿和沉香都在為自己鳴不平,沈知書自己卻隻是笑笑,“都不是第一回了,你們兩個怎麽還像頭一次遇著這事似的。”
綠蘿撇撇嘴,“奴婢便是想不明白,明明姑娘才是夫人的女兒,夫人為何卻總是偏向二姑娘,二姑娘有什麽好的……”
文不成武不就的,心比天高,就惦記著能被夫人記在名下,當個嫡女,心裏還想著怎麽算計大姑娘,怎麽害人,現如今還想著搶大姑娘的親事,雖說大姑娘也沒想要這親事。
可不要是一回事,二姑娘一直惦記著,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惜這些事,都不能說出來,會壞了姑娘的計劃,否則她定要讓夫人老爺還有大公子,以及這府裏頭的人都瞧瞧,這二姑娘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沈知書笑著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看向綠蘿,拿起旁邊的一碟糕點,遞給她,“你這丫頭,怎麽看起來,比我還委屈?”
“母親偏寵她又如何,到底最後,這嫡女她也是惦記不上的
,便是待她再好,可這有些東西,不是她想要,父親母親便會給。”
說著說著,她好似又是在說給自己聽,“這人……還是要自給自足的好,有些自知之明,不該惦記的不惦記,總歸是不會差到哪裏去。”
綠蘿和沉香,見沈知書心寬,確實沒有特別委屈難受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不再在她麵前提此事。
…
沈府中的流言在沈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的把控下,也算消停,沈知嫿被沈夫人罰抄女戒。
可是個人都清楚,這不過便是為了平息府中流言的做法。
而沈知書,照舊時不時的出府,不是與上官月一塊,便是同上官源一塊,除此之外,還到處去瞧城中合適的莊子,想置辦一處宅院。
綠蘿跟在身後一天了,看著姑娘跑來跑去的,到處看宅子,可明夫人和老爺給姑娘置辦的嫁妝,良田宅子也不少啊。
“姑娘,奴婢不明白,您名下老爺和夫人給置辦的宅子不少,為何還要自己置辦宅子?”
綠蘿終是忍不住問出口,與此同時,跟著沈知書同樣跑的蕭續,也都看向沈知書。
沈知書看著綠蘿,唇邊笑意微深,“自然是給你和沉香置辦的宅子。”
綠蘿頓時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傻傻的看著沈知書。
隻聽見沈知書道,“有處宅子,你們也算有個安神之處,將來若是嫁了人,也算有條退路,也不怕旁人欺負了去。”
聽見主子這番話,綠蘿頓時眼眶一酸,拉著沈知書的袖子,站住了步子,“姑娘,您對綠蘿真好……”
同樣都是在姑娘房伺候,那伺候二姑娘的翠兒,如今還在家中養傷,可自己和沉香,卻還有姑娘置辦宅子,為自己以後做打算。
蕭續看向沈知書的目光裏,有些訝異。
他不曾聽說過的有哪家未出嫁的姑娘,為自己身邊的丫鬟置辦家宅尋後路。
隻覺沈知書此舉,有深意。
看著綠蘿淚眼婆娑的模樣,沈知書笑笑,帶著人,繼續看剩下的兩間宅子。
事實上,綠蘿自小跟著自己,給她置辦宅子,除了是要給綠蘿一個安身立命之處,也算是給自己一條退路。
宅子置辦在綠蘿的名下,縱使將來沈家像上輩子那般被抄了家,自己也總不至於落到無處可去的地步,灰溜溜的被蕭續拎回蕭府鎖起來。
上輩子時,心裏還能期望著容家,容湛施以援手。
可如今她再清楚不過,退路,隻能是自己給自己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