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物是人非了，幾個月前，容家還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勳貴，如今不過須臾，卻淪為階下囚，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自那日流放後不過兩日，便傳來消息說，容湛在發配嶺南的路上途徑一處山崖，失足跌落，死了。

竟是屍骨無存。

聽得這消息時，沈知書並未有太多波瀾，人各有命，因果報應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案上放著早上剛燃的花果香，她如往常般溫書習字，綠蘿在一旁研墨，瞧那白紙黑墨，字跡清秀中帶著剛勁，不由眼前一亮，忍不住誇讚說：

“姑娘這字可真好看。”

沈知書筆尖在半空微頓，先前手心的傷此時還未好全，雖說結了痂，但握筆握久時還會隱隱作痛，有時下筆還會止不住輕顫。

綠蘿一眼明了，忙停了手上動作，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筆，語氣關切，“可是傷口又疼了？”

“大抵是還未好全罷。”這話似是說與自己聽的。

“姑娘傷還未好全，總該是要多休息的，這字還是等傷好了再練吧。”綠蘿說著，便攙著人從案邊離開。

沈知書倒沒說什麽，傷還未好全，咳疾也不見好，這些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當真顯得人跟朵嬌花似的。

人剛坐下，手裏湯婆子還未捂熱，就見

蕭續打外邊回來了，兩人四目相對，不禁怔了一下，隨即就見他抬腳進了臥房。

“蕭護院怎麽從外邊回來了？”綠蘿小聲嘟囔著，聲音不大，卻正好幾人都能聽見。

屋裏沉寂了片刻，隱約能聽著外頭的風聲，不過片刻就聽見蕭續嗓音沉沉道：

“晨起姑娘叫我去藝寶齋探了一番，如今藝寶齋裏頭倒再沒有那些以次充好的物件，夫人也一早將掌櫃夥計換了個遍，現在這些人我瞧著，都還不錯。”

聞言，沈知書微微蹙眉，抬眸看過去的目光晃過一絲疑惑，卻在對上他那深潭般沉寂的眸子時，心裏有了考量。

沒待綠蘿再問什麽，她突然開口道，“方才想起，我這兒宣紙好像沒了，綠蘿，你幫我去庫房再取些回來吧。”

“姑娘這些日子還是別練字了，不然又該扯著傷口了。”綠蘿有些擔心，以為沈知書又要練字，顧慮之色溢於言表，手裏不斷攥著帕子。

“不練字，拿回來做孔明燈。”

一聽要做孔明燈，綠蘿那小丫頭瞬間就揚起，笑，應了句好後，便興衝衝去了庫房。

人走後，屋裏頓時安靜了許多。

蕭續高大的身形正正好將人擋了個嚴實，外頭那片光亮也隻餘一片陰影。

“就剩我們兩個了，發生了何

事？”沈知書低頭抿了口茶，苦澀清香的茶在口中迸發瞬時叫人清醒了不少。

方才蕭續所說之事，可並非她安排的，隻是他無緣無故提起，必然是有事要說，但顧忌到有綠蘿在，不便說出口，所以才那般提醒自己。

“還是姑娘了解我。”他沒由來打趣道。

沈知書不置可否，經由這些日子還有上一世的朝夕相處，對他的了解，恐怕僅次於他自己了。

隻見她輕挑眉尾，清冷的臉多了幾分嬌俏，“你打發走綠蘿，想來要說的事還未人儘皆知吧。”

這是句陳述的話，一語便敲定了他要說的事是何種重要程度。

聞言，蕭續卻難得揚起了笑，低眸輕笑出聲，笑聲入耳，帶著他獨特的嗓音，格外動聽。

隻見他轉身將房門關上，隨即又自覺尋了張凳子坐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