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完全百分百讚同艾格隆的意見,隻是如今誰敢像艾格隆一樣臧否拿破侖皇帝的政策得失呢?這種情況下自然是越少說話越好。
眼見沒有人出聲,艾格隆也不介意,而是話鋒一轉,“當然,他的成功當中也潛藏著陰影,他一方麵馴服了這群德意誌王公,一方麵為了拉攏他們,又把他們喂飽了,他加速了德意誌的整合,巴伐利亞和符騰堡在他幫助下擴張領土成為王國,在當時這不算什麽問題,但是在現在來看卻未免有些令人憂慮了……”
為了提醒眾人,艾格隆說到之後特意加大了音量,“現在德意誌表麵上還有上百的政治實體,但是實際上呢?我們隻要看看地圖,就可以發現德意誌絕大多數領土已經被奧地利、普魯士、漢諾威、巴伐利亞、薩克森、符騰堡、黑森和巴登這幾個邦國所占有,而奧地利和普魯士加起來已經占據了接近三分之二的領土……這絕不是個好的預兆。
自從三十年戰爭以來,我國能夠在歐洲大陸上縱橫馳騁,靠的就是德意誌的四分五裂,也隻有它四分五裂,我們才能夠對各個邦國分化拉攏,各個擊破,讓它無力抵抗我們,而如今它從當初的支離破碎慢慢變成幾個實體,這就是不祥之兆,甚至預示著某種滅頂之災!
幾十個實體很難有一致意見,但幾個實體就有可能產生出某種共識了,試問假設哪一天他們真的整合了起來並且一致對外,那麽會發生什麽?法蘭西向東的路就會被永遠堵死了,萊茵河就將成為無法逾越的天塹,先生們,你們會接受這樣的情況發生嗎?!”
一邊說,艾格隆一邊舉起了馬鞭,指向了麵前滔滔不絕的萊茵河,“先生們,你們能夠接受自己的視野僅僅止步於此嗎?!”
“不能!”
在艾格隆的質問下,在場的軍人們一致回答。
不過,有些人在心裏還是對艾格隆的“危言聳聽”感到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在三十年戰爭之後,德意誌已經積貧積弱兩百年了,成為了外部各國任意馳騁的後花園,如此漫長的時間早已經讓人們心裏產生了對德意誌人根深蒂固的蔑視感,他們很難相信德意誌會成為一個了不得的威脅。
艾格隆對此也心知肚明,不過看到眾人整齊的回答,他還是頗為滿意的,畢竟現在“德意誌的統一”還不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他也不需要立刻渲染德意誌威脅論。他現在所需要做的,隻是在自己的親信部下們麵前埋下一顆種子,係統性地闡述自己的戰略,所以現在這個效果就足夠了。
“夠了,這一切已經到了極限,雖然還不是災難,但離災難隻剩一線之隔了。”艾格隆矗立在岸邊,然後斷然說出了自己的論斷,“我們絕對不能再容許任何對德意誌現狀的破壞了!萊茵河是法蘭西的邊境,但法蘭西的利益絕對不僅僅在邊境之內!為了自己的安全,它必須幫助德意誌維持現狀,如果某個德意誌邦國繼續在德意誌境內擴張自己的勢力,那麽就意味著它試圖給我們帶來災難,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秉持著維也納和會的精神,我們也願意承認德意誌各邦國的領土完整性,我們也將用儘自己的努力,來保證這些邊界的神聖性和完整性!我是極度愛好和平的,我不願意看到刀兵之災重現於歐洲大陸上,但如果一切其他手段都無法捍衛這些神聖原則的話,那我們就隻好使用刀兵來維護它了!”
一邊說,艾格隆還一邊對著萊茵河揮舞起自己的馬鞭來,雖然他的動作從容而舒展,但是卻多了幾分耀武揚威的殺氣。
維也納和會確實是針對法國的,但是在和會召開期間,各國為了確保自己的利益,在不斷重申“神聖的正統原則”,所謂正統原則與其說是宗教和意識形態上的,倒不如說是希望“確保現狀”,也就是說尊重各國領土完整和邊界。
這當然不利於法國這樣的大國,可是反過來看,維護“維也納和約精神”反而成為了艾格隆可以利用的武器,因為就正統原則來說,現在德意誌邦國的領土變動一樣是違反了維也納精神的,既然如此,作為神聖同盟的一員法蘭西為何就不能幫助受害者維護正統原則呢?
正所謂現學現賣靈活運用,艾格隆作為在梅特涅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孩子,當然學到了這種靈活性。
對岸的士兵們根本不知道艾格隆在乾什麽,所以看到他揮舞馬鞭的時候反倒是以為他在跟自己問好,所以同樣在向著艾格隆揮手致意。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親切友好”,但是一切又都暗藏著殺機。
國與國之間就是這樣,最美好的言辭也掩飾不住彼此的爾虞我詐與算計。
當然,一個小小的巴登公國並不在艾格隆的眼中,它國小力微,絕對不可能是法蘭西的對手,如果兩邊單挑的話艾格隆隻需要集結軍隊然後“投鞭斷流”,萊茵河根本阻擋不住他。
但是巴登後麵的是整個德意誌,是那些強大的邦國,它們分散起來的時候尚且讓人不能小覷,如果聯合起來的話,那絕對就是無可忽視的力量了。
所以,對法蘭西來說,它的根本利益就是利用宗教、曆史、以及各種文化衝突來繼續維持德意誌分裂的現狀,當年拿破侖皇帝的萊茵同盟曾經是極其精妙的一招,隻可惜隨著帝國的灰飛煙滅而功虧一簣。
不過,現在也不算為時已晚,在此時此刻德意誌的民族主義並沒有成為一股不可阻擋的潮流,在德意誌人當中,討厭普魯士的情緒絕對不比討厭法國人的情緒少,因為幾百年來普魯士一直都在德意誌境內擴張自己的領土,無論是薩克森還是奧地利都深受其害,自然也對他們非常憎惡。
而且從宗教上來說,南德各邦是天主教國家,對奉行新教的普魯士自然也沒有多少好感。
這些厭惡情緒,是根深蒂固幾百年的,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被衝刷了個乾淨,艾格隆自幼在奧地利的宮廷長大,他能夠感受到奧地利對普魯士的厭惡——因為普魯士的崛起就是不斷在折損奧地利的威望和領土,他們當然厭惡至極。
這就是艾格隆所能夠依仗的資本了。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必須把這件事做成,哪怕有一天必須親身越過萊茵河也在所不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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