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落的餘暉當中,基督山伯爵經過了重重關卡,再度踏入到了杜伊勒裏宮當中。
之前他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不過,這一次略有不同,他並非是覲見特蕾莎公主或者塔列朗親王,而是麵見他真正的主君。
他並沒有等候多久,很快就在侍從的引領下,來到了艾格隆的麵前。
時隔幾個月,終於又見到了這個少年人,埃德蒙-唐泰斯心裏不禁充滿了喜悅——在他的心中,艾格隆除了是必須效忠的主君之外,更有著摯友般的情誼。
“陛下!我誠摯地祝賀您載譽而歸,圓滿完成了您的巡遊!”他鄭重地向艾格隆行禮。
“謝謝,埃德蒙,我也祝賀你獲得了高升。”艾格隆笑著向對方點了點頭,“這段時間裏,特蕾莎和塔列朗的信件裏都多次提到過你,他們都對你的表現頗為滿意。”
“這是我應該做的,陛下!”埃德蒙大聲回應。
在君臣之間短暫的客套話結束之後,艾格隆很快進入了正題。
“我聽說,馬爾蒙元帥已經俯首認罪了?”
“是的,陛下。”埃德蒙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陛下召見自己的用意,所以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之前我提審了馬爾蒙元帥,以及一些和他過去罪行有關聯的人,查清楚了當年馬爾蒙元帥的叛國罪行,在審問之後,馬爾蒙元帥認罪招供。”
說完之後,他將自己精心整理好的報告書,呈送到了艾格隆的麵前。
艾格隆對此當然大有興趣,於是他拿過了報告書,然後仔細閱讀了起來。
在這份報告書當中,馬爾蒙元帥乾脆地承認了自己主導的1814年在聯軍大兵壓境之下,暗地裏聯絡聯軍請求停戰、並且最後率軍投降一事,並且他還多次提及,他最主要的幫手就是當年他身邊的副官費爾南。
一看到費爾南的名字頻繁出現在了這份報告書當中,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很恰到好處的公報私仇,不是嗎?”他合上了這份報告書,然後重新遞還給了埃德蒙。“埃德蒙,乾得漂亮。”
雖然艾格隆的話聽上去是在誇獎,但是在他的注視下,埃德蒙-唐泰斯卻不免打了一個寒顫,因為他從這話好像聽出了些許不滿。
“抱歉……陛下,我確實在調查當中摻雜了一些個人積怨。”他一邊心驚膽戰,一邊小心翼翼地向艾格隆辯解,“但我可以保證,這份報告書裏大多數事情都是真的,縱使有些許誇大,但是馬爾蒙元帥的罪行卻是無可辯駁的,哪怕我們因此而判他犯有叛國罪,也無人可以替他喊冤。”
“不用如此緊張,埃德蒙,我覺得這份報告並無不妥。”艾格隆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對方放寬心,“現在對我們來說,清算過去固然重要,但也要團結大局,費爾南既然都已經死了,那麽讓他承擔這麽多罪責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沒有人會為他去喊冤了。”
看到陛下如此輕易地就認可了自己私下裏的“操作”,埃德蒙不禁鬆了口氣。
但在同時,他也在暗暗心驚——維爾福檢察官居然能夠搶先一步就做出了判斷,而且還能因勢利導借機博取政治利益,這份本領著實了得,難怪可以這麽多年在巴黎混得如魚得水。
而艾格隆對此也恰好有些疑問。
“對了,埃德蒙,這種花活應該不是你一個人就能夠玩出來的,你是找了誰做顧問啊?”
“是維爾福檢察官給我出了主意,陛下。”既然到了這個份上,埃德蒙自然也不會再有任何隱瞞,“他似乎是對自己的未來抱有很大的危機感,所以希望為自己找一個庇護人,所以他在努力討好我,也正是他啟發了我這麽做。”
艾格隆先是有些驚訝,然後禁不住大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找到了一個好顧問!之前我還怕你剛剛進入官場會被人耍得團團轉,現在我倒是放心了,他是一個很好的引路人,可以教會你學會那些該學的東西……仇敵往往是我們最好的老師,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麵對艾格隆的誇獎,埃德蒙也有些百味雜陳。
雖然他和維爾福檢察官仇深似海,但是對檢察官的個人能力他卻無法否定,接下來,他要使自己慢慢地融入到帝國龐大、複雜的官僚機器當中,而檢察官就必然會成為他的重要顧問,這一點他自己也無法否認。
隻是,在接下來的合作之後,自己的仇恨是否還會如此純粹、自己的報複是否還會如此堅決呢?
這個問題他自己也無法回答。
但不管怎麽樣,至少在目前,他還是可以毫不猶豫地取走這個仇敵的名譽和性命。
正當他還沉浸在個人思緒的時候,艾格隆卻有了新的問題。
“我聽說馬爾蒙想要求見我?”
“是的,陛下。”埃德蒙連忙回答,“雖然已經坐了大牢,但是他似乎還是把他當成了元帥,桀驁不馴無禮至極,對這種無恥之徒,您大可以不加理會,法官自然會給他應有的判決。”
“不,埃德蒙,既然現在沒有人剝奪他的元帥頭銜,那麽他自然可以把自己當成元帥,他有資格保持他最後的尊嚴。”出乎埃德蒙預料的是,艾格隆卻答應了這個非分的要求,“你安排一下吧,我要去見見馬爾蒙元帥。”
埃德蒙愣了一下,他有點搞不清楚艾格隆為什麽要把精力浪費在這條已經毫無價值的落水狗身上。
不過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麽他也沒有反駁的餘地,於是他垂首聽令,然後領命而去。
而在他離開之後,艾格隆心裏也同樣是百味雜陳。
現在,法庭開庭在即,而且結果已經注定——馬爾蒙元帥注定會被判有罪,承擔他應該承擔的惡名。
他並不會同情馬爾蒙的下場,因為在他看來這是應得的。
但是在這之前,他想要私下裏見一見這位和他淵源頗深的“長輩”,就當是為曆史的傷痕做出一個了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