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要問下你,弗朗茨,你的母親希望你與卡爾大公聯姻,你怎麽看?”
皇帝陛下的口吻依舊和往常一樣溫和,沒有表露出自己的任何意見。
但是艾格隆當然知道,如果沒有他的默許的話,母親又怎麽可能有能力去為自己張羅呢?
也許他不一定中意特蕾莎,但是他肯定樂於見到自己繼續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奧地利人吧。
他事前就已經考慮過類似的場景了,所以很快就做出了答複。
“卡爾大公威名赫赫,功勳卓著,我一直都非常崇敬;而特蕾莎公主,我雖然之前並沒有和她來往過,但是見麵之後,她也對我非常切好友好,讓我感到很高興。所以如果能夠得到公主殿下的垂青,那必然是我無與倫比的榮幸。不過……我覺得我並沒有足以吸引到她和她父親的資本……”
聽到他這麽說以後,皇帝陛下和路易莎對視了一眼。
“也就是說,你不反對?”弗朗茨皇帝直接問。
我不反對——艾格隆原本想要這麽說,按照他的盤算,借助卡爾大公的名氣可以讓自己獲得更多的行動空間。
可是話一到嘴邊,又想起了剛才他在蘇菲公主麵前說過的那些話……
“我隻能說,我樂於嚐試一下……但我沒有信心自己能否得到殿下的認可。”於是,最後變成了這樣的回答。
“唉,真是個倔強的小孩兒。”聽了他的回答之後,母親路易莎忍不住啞然失笑,她以為兒子是害羞了,“你又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呢?到了你這個年紀,是應該考慮一下成年之後的生活了。”
“好了,不必嗬責了。少年人都有點害羞,弗朗茨又是個性格內向的孩子,所以能表態到這個程度很不錯了。”皇帝陛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少年的想法,“另外,你客觀上的顧慮,也確實存在,所以你有點患得患失也是理所當然的……”
沉吟了片刻之後,他重新開口了,“不過,你也不用那麽擔心,你作為我的外孫,本身就有不輸於任何王孫貴胄的尊貴。而且卡爾我了解他,他也不是一個庸俗勢利的人,他對錢財並不是那麽看重,隻要你能夠表現出那種能打動人的特質,我想他是會考慮的。至於特蕾莎,隻要她的父親點頭,她自己的想法就不是那麽重要了,你就當做她是朋友好了,對她親切一點,時間長了她自然會習慣的。”
“陛下……!”還沒有等艾格隆回話,路易莎女大公倒是有點不滿了,“您對特蕾莎有些過於輕視了,我認為不應該這樣。這畢竟有關於兩個年輕人的幸福,如果特蕾莎對此事抱持堅決反對的態度的話,那麽我就收回我的努力,讓自己的提議作廢,我不想成為她一生憎恨的對象,也不願意自己成為悲劇的創造者。”
皇帝陛下對自己女兒突如其來的強硬態度有些驚愕,但是很快明白了過來,自己無意中讓她想起了自己過去那段夢幻般的法蘭西帝國皇後生涯。
那時候,她好像也是被自己以這種態度送去法國的……雖然那是國家的需要,但是他心裏總歸對女兒有一點歉疚。
“哦,抱歉,我失言了。”皇帝陛下尷尬地笑了一下。“抱歉,路易莎,我並不是那個意思,特蕾莎的想法當然也非常重要。”
雖然口中是如此說,但是在皇帝、或者在絕大多數世人的眼中,事情本來就是如此,哈布斯堡家族的傳統也同樣是如此。
梅特涅就曾經在撮合拿破侖和路易莎的婚事時公開說過,公主們不過就是聯姻工具而已。
“好了,既然弗朗茨對這件事並不反對,那麽我們就正經地將它提上家族的日程吧。”弗朗茨皇帝轉移了話題,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不管結果如何,讓這裏熱鬨一點也是好事。”
隨著年紀的增大,皇帝陛下已經喪失了繼續添丁的希望,而兩個兒子因為各自的情況,孫子也遲遲無法降臨人間,膝下相當淒涼,所以有時候他也會無比懷戀自己小時候美泉宮的熱鬨。
“弗朗茨,我希望你展現出自己應有的表現,讓你的母親和我不至於失望。”
接著,他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母子兩個離開,艾格隆知趣地告退了,他分明可以看得出陛下臉上的疲憊。
隨著路易莎母子的離開,寬闊的辦公室頓時顯得更加空蕩蕩了。
皇帝陛下閉著眼睛假寐了一會兒,直到精神重新養足以後,他又睜開了眼睛。
“梅特涅怎麽說?”他看著桌上的文件,然後問。
“梅特涅首相對宮廷挑選的人選相當滿意。”他身後的侍從官,恭敬地回答,“他提議用聯姻來繼續把波拿巴這個姓氏握在手裏,當然最不希望被外國的王族分享走所有權。”
“他談到皇室的時候,跟商販討論貨架上那些貨物的口吻沒區別。”皇帝陛下皺了皺眉,表現得有些不耐煩。“我真的擔心,在我離開人世之後,他會假借哈布斯堡家族的名義對這個國家實現個人統治。”
皇帝陛下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皇太子費迪南有先天性的精神病,智力發育也有障礙,如果如果他死了,皇太子登基,那麽注定無法實現個人統治,隻能依賴於首相的輔佐——或者說攝政。
曆史上梅特涅也確實這麽做的,他還興致勃勃地操縱了一次聯姻,讓皇太子費迪南娶了撒丁王國的公主瑪麗安娜,這位公主接下來好幾十年的人生,就全浪費在照顧這個精神病人上麵了。
“陛下,首相閣下雖然有時候確實態度強勢,但是他對帝國的忠心卻也是不容置疑的。”侍從官小聲勸諫了陛下,“渡過這個驚濤駭浪的時代,我們需要一個他這樣的鐵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