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奈爾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看著自己剛才的舞伴消失在人群當中。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宛如夢幻,現在她幾乎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經曆了一場幻夢。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
手指上傳遞過來的痛楚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剛剛,真的有一位名叫拿破侖-路易-波拿巴的年輕人找到了自己,而且約定了幫助殿下出逃。
看來這個世界上不僅僅隻有自己擁有忠誠這項品質,還有人記得殿下,還有人記得帝國……
夏奈爾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失態。
她現在已經陷入到了極度的興奮當中,雖然現在實際上還沒有任何實際計劃,但是她已經在暢想未來了。
她打量了周圍,一切都是那樣的輝煌,讓她全身心地愉悅了起來,她的臉色微紅,容光煥發,和一刻鍾之前那個頹喪鬱悶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現在隻剩下一件事了——儘快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殿下,由他來判斷接下來應該如何處理。
殿下……您快回來啊!我們有救了!她在心裏一次又一次地催促。
此時的艾格隆,當然聽不到女仆的心聲,事實上他正沉浸在另外一種快樂當中。
他正陪伴著蘇菲殿下,在維也納的街道當中穿行。
在平常,夜晚的維也納是相當沉寂無聊的,不過狂歡節時期卻大不相同,到處都燈火通明,穿著普通服裝和奇裝異服的市民們,熙熙攘攘地擠在街道當中,享受著一年中難得的放縱機會。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走馬觀花,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旅行計劃,不過據說在今天晚上有煙火表演,所以他們就決定前往煙火表演的場地看看。
舉行煙火表演的地方是維也納市中心的普拉特地區,那裏原本是一片草地,作為皇家獵場而存在,不過自從1766年之後,那裏開始允許普通市民進入,最終變成了城市公園,理所當然,在狂歡節當中,那也會成為市民們最大的聚集地。
從劇院出來以後,兩個人手挽著手,向著目的地進發。
這是一段相當長的距離,不過他們並不在意。
他們沿著赫爾納爾斯街前行,一路上的市民們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兩個穿著巴伐利亞服飾、戴著麵具的人,身份居然會如此特殊。
雖然現在外麵是寒冷的冬夜,但是蘇菲的臉上卻看不到多少疲憊,反而到處打算著,欣賞著她覺得新奇的東西。
當他們走到市中心的時候,一座巨大的城堡橫亙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
蘇菲抬起頭來,向著巍峨矗立的巨大城堡,遙望了一眼。
這裏是維也納市中心的舊宮——霍夫堡皇宮,在美泉宮修築好之前,哈布斯堡皇族就在這座宮殿當中享受萬民的膜拜,而即使現在,每逢重大典禮的時候,皇帝陛下也都會帶著皇族成員來到這裏,展示哈布斯堡家族與奧地利帝國的威儀。
在13世紀哈布斯堡家族剛開始發家的時候,它隻是一座普通的城堡,不過後來隨著哈布斯堡家族權力的擴張和統治地域的擴大,這座城堡也一再被擴建,最終成為了豪華的皇宮。皇宮依地勢而建,分上宅、下宅兩部分。總共有1400多間裝飾各異的房間,構成了一個龐大的建築群。
雖然哈布斯堡家族的權威已經在日漸暗淡,但是這座宏偉的宮殿卻依舊靜靜地矗立在這裏,銘刻著時光的流逝。哪怕這個家族不再統治這個國家,它也將作為曆史的遺產留給奧地利吧。
作為皇帝陛下的兒媳,蘇菲公主當然也來過這座舊宮不少次,不過站在這麽遠的地方遙望它,卻也是頗為新奇的體驗。
“可以想象它花了多少稅金。”她突然有感而發,“難怪平民們會想起來鬨革命,這麽大的宮殿卻被當成陳列品,如此奢侈的浪費,想想都會讓人不服氣的吧。”
“這不像您會說出來的話。”艾格隆對她的感歎感到非常的奇怪。
“艾格隆,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隻知道揮霍享受的白癡嗎?”蘇菲橫了他一眼,“要是幾十年前,對這一切毫無察覺還情有可原,可是經過法國那樣鬨了幾十年,再沒有心肝和頭腦的人也會察覺到的吧……我們這些人大概就是坐在火山口上罷了,誰也不知道腳下那滾滾熔岩什麽時候會噴發出來,把我們燒得灰都都不剩。幸好我的父輩們好不容易把這股熔岩壓下去了,讓我可以享用如今的榮華,可是天曉得,下一代下下一代會怎麽樣呢?也許哪天霍夫堡外麵也是一串斷頭台也說不定呢……”
艾格隆沒想到,一向看上去頤指氣使的蘇菲,居然在內心深處還有這樣悲觀的想法。
“您太悲觀了,也許事情不會變得這麽糟糕。”他安慰了一下對方,“熔岩縱使可怕,但總還有辦法來解決的。”
“悲觀?我才不悲觀呢,我隻是現實一些罷了。如今這個年代不現實可不行。”蘇菲笑了一下,然後昂著頭回答,“我知道,我從小到大享用的一切,是絕大多數人想都不敢去想的,我一年的開銷就是成千上萬人的收入……所以我要為此而背負一些風險,這不是很公平嗎?我踩在那麽多人頭上,那他們也有報仇的權利,真要事到臨頭,那我會拚命抵抗,用儘一切辦法去鎮壓,抵抗不了的話就算上斷頭台那也是他們的本事,我可不會裝可憐向上帝叫屈。”
艾格隆一下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到底是灑脫到極致,還是天生無所顧忌呢?
“那您打算為此做什麽呢?”他又問。
“我打算做很多事情,以便讓這個帝國至少在我死去之前不要傾覆,然後把爛攤子交給後人就行了。”蘇菲仍舊微笑著,“不過現在嘛……反正大事都有皇帝陛下和梅特涅去憂心,輪不到我來管,所以我要及時行樂,先讓自己上斷頭台之前毫無遺憾。”
“您就不能別一直在狂歡節裏提斷頭台嗎?”艾格隆無奈地抗議。“這實在不是什麽讓人開心起來的詞。”
“哎呀,對不起!我掃你興了……”蘇菲擁抱了一下少年人,結束了這個略微有些沉重的話題,“如果說那場法蘭西大瘟疫有對我有任何積極作用的話,那就是它成就了你父親然後造就了你,艾格隆……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哪怕熔岩在腳下翻滾也無所謂了。”
“不管熔岩有多麽可怕,我都不會讓它燒到您的。”艾格隆看著蘇菲,鄭重地保證。
“好,我記住這句話了,艾格隆,以後不許耍賴!”蘇菲頓時就高興了起來。
就在他們談笑之間,他們的腳步,不自覺地靠近了霍夫堡皇宮外的高牆。
“喂!停在原地,不許靠近!”一個衛兵走了上來,擋住了他們,“這不是你們可以接近的地方!”
接著他上下打量,看了看兩個人的打扮,心裏大概明白了。“你們是遊客吧?這裏是皇宮,請趕緊離開!”
“誰說我是遊客?這裏是我的地方!”蘇菲公主突然把麵具摘了下來,然後貌似生氣地對著衛兵嗬斥,“我可是公主殿下,你怎麽敢這麽對我說話?”
“得了吧,你如果是公主,那我就是帝國的皇太子。”衛兵一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好了,別再鬨事了,趕緊走吧。今天我心情好,不然你們就沒這麽輕鬆了。”
艾格隆生怕蘇菲再鬨出什麽事情來,連拉帶勸地就把蘇菲給拉開了。
“哈哈哈哈……”走開了以後,蘇菲捂住了嘴,吃吃地笑了起來,“看來我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有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