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167,爭辯與鼓點(1 / 2)

雛鷹的榮耀 匂宮出夢 2632 字 2023-04-18






第二天,俄羅斯大使利特溫斯基伯爵果然應梅特涅首相的召見,來到了他的官邸當中。

這位大使,身材高大,態度咄咄逼人,正如他背後的俄羅斯帝國一樣氣勢洶洶。

對於這位梅特涅首相,俄羅斯人向來是既友好,又警惕。

在維也納和會召開期間,梅特涅和弗朗茨皇帝一邊對沙皇花言巧語,一邊暗中卻又和英國、以及剛剛在法國複辟的波旁家族聯合起來,準備采取聯合立場,共同應對俄羅斯帝國的野心,免得俄羅斯在歐洲急速坐大。

然而天公不作美,1815年3月1日,正當維也納會議還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當中,拿破侖突然從厄爾巴島流放地登陸法國,並且快速地進軍巴黎,重新登上了皇位。

回到皇位上的拿破侖,知道自己必然要麵對再一次的反法同盟,為了爭取時間、離間敵國,他故意將奧地利和波旁法國之間的來往密信都送給了沙皇。

不過,雖然得知自己花言巧語的盟友居然在暗地裏準備對付自己後非常憤怒,但是亞曆山大一世沙皇並沒有忘記什麽才是最重要的目標,於是,他當著梅特涅的麵把密信燒了,然後告訴他,自己可以既往不咎,隻要大家能夠捐棄前嫌,一起去摧毀波拿巴,那麽以後還是可以做朋友。

而梅特涅也順著台階走了下去,立刻又變成了俄羅斯忠誠的盟友,跟著盟國們一起剿滅了拿破侖,而之前的密謀則不了了之。

雖然此事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是俄國大使作為當時的親曆者之一,自然對這一切都曆曆在目。

兩個人按照外交禮節,彬彬有禮地寒暄之後,利特溫斯基伯爵直接詢問。

“首相閣下,請問您特意召見我前來,是有何事宣告?”

“最近我聽到了些許傳言,我召見您隻是想要您為我澄清一下疑惑。”梅特涅也沒有繞彎子,而是立刻進入了正題。

“請問是什麽傳言呢?”大使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仿佛是早就預料到了他會如此說一樣。

“據說沙皇陛下的軍隊正在烏克蘭和高加索集結,預備進軍土耳其,請問這是無稽之談呢?還是確實屬實?”梅特涅一邊問,一邊盯著對方的臉,以此來表達自己對此事的嚴重關切。

“集結軍隊確有其事,不過我國政府的主要目的是防範不測事態。”大使早有準備,立刻就回答了他,“目前土耳其境內發生了嚴重的動亂,我國必須予以應有的應對。”

“這倒是讓人驚訝的應對!”梅特涅略帶譏諷地挑了挑眉頭,“據我所知道的正常邏輯,如果一個人的敵人正焦頭爛額,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因為那意味著敵人給自己的壓力會減輕了——怎麽到你們這裏卻完全反過來了?難道一個虛弱的土耳其比強盛的土耳其更值得沙皇陛下憂心嗎?”

梅特涅的譏諷讓大使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不過身為老練的外交官,他當然不至於被這種小問題就絆住。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就是如此——”他微笑著回答,“土耳其帝國陷入混亂之後,蘇丹君臣就會陷入到恐慌當中,而恐慌就會加劇他們原本就殘暴的統治,他們會以血腥的屠刀來對付那些起來反抗的正教徒們——閣下,我說得並不是一個猜想,而是已經發生的現實。”

“所以,我可否認為,沙皇陛下集結軍隊,並非是為了本國的安全,而是為了外國人的安全?”梅特涅單刀直入。

這個問題同樣尖銳,但是大使還是招架住了。

“雖然那些奮起反抗暴政的基督徒並非是俄羅斯帝國的公民,但是他們同我們擁有同樣的信仰,我們之間精神紐帶牢不可破,我們的心臟也在同他們一起跳動——”

有意思,你們的心臟不為本國境內那些飽受壓迫的農奴們跳動,倒是突然為了遠方從未見過的希臘人跳動了——梅特涅在心中嘲諷。

當然,這種話太過於尖銳,他不會說出來。

很明顯,所謂“保護東正教基督徒”隻是沙皇的一個借口而已,但是既然說出來了,那就是真的。

一邊是利益,一邊是大義,強國總是兩者都想要,無論采取多麽虛偽的手段。

梅特涅自己也是玩弄了無數次類似的手段,所以他自然也見怪不怪。

“我理解沙皇對信仰的堅持,我也同樣同情巴爾乾半島上那些基督徒們的遭遇。”他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然後繼續詢問,“既然您這麽說了,那我願意相信,沙皇集結軍隊隻是為了嚇阻土耳其人,讓他們不要太過分,並無開戰的意思;但我又有疑問——如果恐嚇不住蘇丹,你們打算接下來怎麽辦?繼續對峙還是撤出軍隊呢?”

大使猶豫了一下。

“先生,我們兩個國家都是神聖同盟的一員,都有同樣的決心去維護歐洲最寶貴的正統主義,正因為如此,我們應該以開誠布公的姿態來對待彼此。”梅特涅又催問了一句,“我對我們的行動並無隱瞞,那麽如果貴國確實打算在接下來有所行動,那我認為我也應該知情,這是對盟友的基本尊重,不是嗎?”

大使繼續沉默著。

如果他真的決定守口如瓶的話,那無論梅特涅如何催問,他都可以用一句‘無可奉告’來頂回去。

可是,之前他收到過國內的指示,沙皇認為在現在的情勢下,有必要借機試探一下奧地利的態度。

對梅特涅的花言巧語,無論是沙皇還是他,當然一個字也不會相信,但是無論如何,現在已經箭在弦上,也到了逐步透露真實意圖的時候了。

“如果蘇丹繼續一意孤行,以血腥屠刀來對待蒙受苦難的基督徒,那麽從情理來說,沙皇陛下難以坐視不理。”於是,他最終決定稍微鬆口,“在某種情況下,帝國政府確實無法排除采取更進一步措施的可能性。”

梅特涅心中凜然。

大使的話無異於承認,俄羅斯帝國就是要以戰爭手段來解決問題了。

而且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以至於他們都不打算掩飾了。

雖然他的心中非常不爽,但是常年的曆練早已經讓他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早就已經預料到大使會如此回答一樣。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隻能說非常遺憾。”最後,他淡然做出了評價。

“請您理解,是蘇丹而不是我們,讓情勢惡化到了這一步。”大使立刻為本國立場做辯解,“從戰事爆發開始,我們已經給過他非常非常多的時間和機會了,哪怕他現在願意改弦更張,那還是為時不晚,沙皇隻是把軍事手段當成最後的懲戒手段而已——您既然身為虔誠的教徒,奧地利既然是基督教世界的衛士,那麽您就應該理解我國的情緒。”

“哦!基督徒,我當然充滿了同情!”梅特涅攤了攤手,“可是區區同情心,並不能高於我們對整個時代所肩負的責任——我們誰也沒有忘記,誰也不可能忘記,剛剛過去的那個時代,是怎樣的腥風血雨,我們又是付出了多少鮮血和代價,才最終平息掉了無止境的廝殺。

那些廝殺是怎麽來的?就是因為法蘭西無止境的野心,就因為某個人自以為比肩上帝,要以權力和鐵腕來撼動整個歐洲!我們見識過所有慘象,所以我們都知道,為了防止慘象再現,我們應該防微杜漸,從最開始就克製自己的野心。”

“首相閣下,您居然把沙皇陛下和那個無法無天的侵略者相提並論!這過於失禮了。”大使站了起來,大聲向梅特涅抗議,“沙皇陛下心中懷有的隻是對上帝的虔誠和對基督徒的慈悲而已,他並沒有什麽野心。”

“野心不體現在言辭,而是體現在行動,我是以行動來評價事實的。”梅特涅對大使的抗議不為所動,“而且,請您分辨清楚,我並不是在指責誰,而是以盟友和朋友的立場做出勸告——我認為您應該為我轉達,讓沙皇聽一聽我這種老家夥的勸告。”

還沒有等大使回答,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比起那個被炮彈轟開的時代,如今這個年代就像是絲綢包裹一樣,精致而又美妙,值得我們每個人去小心嗬護。”梅特涅微微笑了起來,仿佛就像是朋友之間的忠告一樣,“我並非站在我個人或者奧地利的立場上說這句話的,對整個歐洲,包括你們偉大的俄羅斯來說,1815年在維也納締造的和平都是至為寶貴的珍寶——所以,任何試圖打破這份平靜的人,最終可能都會發現,自己也會成為受害者。曆史之前向我們明確無誤地證明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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