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至少應該寫一份材料,寫清楚你的出身來曆,這樣艾格妮絲也好有個交代,不是嗎?”
艾格隆的質問和誘導,很快就起到了效果,比昂卡一時間啞口無言,眼神也從堅定變得有些閃爍起來。
她心虛了。
畢竟,以她的視角來看,徒弟艾格妮絲為了提高她的待遇而冒了巨大風險,而且甚至可能給一家人都帶來了拖累,而她卻一直守口如瓶,讓艾格妮絲無法交代,所以她是大大虧欠了徒弟的。
在這種情況下,艾格隆故意漏了一個口子,讓她不必交代幕後指使者,隻需要供述自己大致的生平信息,在這個條件下,她很輕易地就動心了——畢竟這至少可以安撫一下自己內疚的心。
反正在她看來,自己的生平經曆並沒有什麽值得避諱的地方(除了和高丹先生的交情為了保密不能說之外),也不會給任何人帶來困擾。
艾格隆故意當麵刺激她,也是為了讓她心態失衡,更加容易動搖。
終於,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她下定了決心。
“好,我可以寫,不過這不是為了換取我自己的苟活,而是為了我的徒弟——現在,把你的手放開吧!別再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不成體統的樣子了!”
然而,她的厲聲嗬斥,卻並沒有得到預想的效果,艾格隆非但沒有鬆手,反而繼續攬住艾格妮絲,然後嘲笑地反問了對方,“您是不是有了自己可以跟我談條件的可笑錯覺?請您弄清楚,我這是法外開恩,而不是在請您做什麽!我和艾格妮絲想做什麽也不需要您來指手畫腳,您應該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徒弟,然後想辦法回報她對您的恩惠,而不是繼續給她添亂了,明白嗎?”
被艾格隆冷嘲熱諷一通,比昂卡氣得手指顫動了起來,可想而知如果她此時身邊有一把劍的話肯定已經拔劍衝上來了——可惜,現實並不是幻想,她隻能氣憤地看著艾格隆,卻什麽都做不了。
沒辦法,現在兩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若是比試劍術,艾格隆和師徒兩人都有的一拚,但是讓她們和艾格隆進行口舌辯論,那簡直是單方麵的屠殺,無論什麽歪理艾格隆都能信手拈來,駁得她們無話可說。
所以,在不知不覺當中,比昂卡也正好落入到了艾格隆的陷阱裏麵,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而做出了“讓步”。
比昂卡肯定不會覺得這樣一份不涉及刺殺陰謀的自供書有什麽問題,但是對艾格隆來說,有這樣一份自供書,他就可以移花接木,編造出更加真實的刺殺陰謀,和維爾福檢察官一起坐實這一樁案件、把矛頭指向奧爾良公爵了。
他不需要完全坐實,隻要做到有四五分真實,就足以煽動人心了,畢竟人們往往都喜歡獵奇,會相信那些看上去能夠自圓其說的陰謀論,而“奧爾良公爵圖謀刺殺羅馬王”正是這樣一種合情合理的陰謀論。
而且刺殺政敵在法蘭西人民的曆史記憶當中也不算新鮮,三亨利之戰的三個主角(亨利三世、吉斯公爵亨利、亨利四世),統統都是在刺客的手下死於非命;保王黨也曾經安置炸藥,差點炸死了拿破侖皇帝。
有這樣的先例在前,亨利四世的子孫奧爾良公爵圖謀刺殺羅馬王又有什麽奇怪的?
比昂卡完全不懂政治的險惡,所以注定將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成為艾格隆的幫凶,成為他打擊政敵的武器(當然,以上帝視角來看,艾格隆也沒有冤枉他的對手)。
看到比昂卡氣急敗壞又無能為力的樣子,艾格隆心裏得意至極,好不容易才沒有讓自己大笑出聲。
“陛下……”看到師傅氣急敗壞的樣子艾格妮絲自然心疼,而且此時心中的羞恥和慚愧,也讓她完全抬不起頭來,“您還是注意一下影響吧……”
說完之後,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然而艾格隆才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依舊強硬地拉著她的手,兩個人也在僵持當中挨得更加近了。
“艾格妮絲,正好我也有話想要跟你說——你能否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們單獨相處一會兒呢?”艾格隆微笑著詢問艾格妮絲。
雖然艾格隆貌似是詢問,但語氣當中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口吻,而艾格妮絲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最終還是默認了現實,輕輕地點了點頭——畢竟,無論是師傅的性命,還是父兄的前途,她現在有求於艾格隆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對艾格隆硬氣起來。
在艾格妮絲點頭之後,艾格隆又以勝利者的輕蔑,看向了旁邊氣憤不已的比昂卡,“好了,我們現在有點事要談,您先回去寫文件吧,我希望等我們回來之後我就能收到它!當然,您也可以選擇聽而不聞、拒不配合,但是如果您心中稍存良心的話,就想想艾格妮絲為了幫助您而付出了何等努力,是否做出最低限度的回報,就看您自己了!”
說完之後,艾格隆也不再理會比昂卡,而是拉著艾格妮絲一起走了,留下比昂卡在原地氣得七竅生煙。
艾格隆之所以表現得如此趾高氣昂,主要是為了報複之間遇刺受傷之辱,當然他也刻意控製了度,免得真把比昂卡刺激壞了。
此刻,他反而是最害怕把比昂卡氣死的人之一了。
一方麵,比昂卡是一個重要的“人證”,他需要留下這個道具,和自己的同黨們一起製造攻擊自己政敵的口實;另一方麵,她也是自己拿捏艾格妮絲最有力的武器——當然,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隻要把這對師徒都攥在手裏,用她們互相拿捏另一個,那他就可以予取予求了。
隻不過,雖說他是這麽做的,但是需要用技巧,把要挾偽裝在種種花言巧語當中,以免觸碰到她們的底線,至少到目前為止,艾格隆做得得心應手——畢竟,以他這些年鍛煉出來的馭人手段,拿捏這兩個沒有什麽心機的女子實在太簡單了。
帶走艾格妮絲之後,艾格隆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帶著艾格妮絲在花園當中散步走了一段路。
花園裏人並不多,而且沒有人膽敢來打攪艾格隆,紛紛遠遠避開,所以兩個人一路上倒也沒有碰到任何阻礙。
艾格妮絲卻感到十分不自在,畢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和陛下表現得如此親近,實在讓她羞慚不已,而且一想到特蕾莎殿下,她更是緊張不安。
當初在瑞士的時候,艾格隆隻是邀請艾格妮絲共舞一曲,特蕾莎都當麵攪和了,現在在這裏,到處都是特蕾莎的眼線,又怎麽可能瞞得過她呢?艾格妮絲可不想又因為艾格隆而遭到什麽無妄之災。
所以在猶豫了許久之後,她大著膽子詢問艾格隆,“陛下,您是打算跟我說什麽事呢?”
“其實也不是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艾格妮絲,不用緊張。”艾格隆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再詢問對方,“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你也不用顧忌什麽,艾格妮絲,跟我說實話吧,你認為你的師傅有可能幡然悔悟,來跟我合作,指證那些背後的指使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