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惜別(1 / 2)

雛鷹的榮耀 匂宮出夢 2131 字 2023-04-18






在寒冷的清晨當中,一支不起眼的馬車車隊,集結在了杜伊勒裏王宮前的廣場上。闌

透過薄薄的晨霧,廣場上到處都可以看到廝殺後的痕跡,有些碎石磚塊上甚至還有發黑的血跡,無聲地講述著不久之前發生的慘劇。

在槍響的那一刻,王權隨之威嚴掃地,波旁王室的統治,也在這裏終結了。

此時王宮的車隊,正是來接送查理十世國王和其他王室成員的。

接下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們將從王宮直驅到比利時,而後在那裏開始自己的流亡生活——運氣好的話,他們可以得到某個大國的庇護,然後在那裏安居下來。

在國民自衛軍士兵的監視下,王室成員們、以及他們身邊的親信仆從分別一個個走上了馬車,這些老老少少,平日裏享有著至高無上的尊崇,被周圍所有人奉承討好,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卻滿麵哀戚,再也看不到過去的趾高氣揚。

在這一片淒風苦雨的氣氛當中,有人目光呆滯神情麻木,有些失聲痛苦,還有人戀戀不舍頻頻回頭,無論他們作何表現,他們都非常清楚,這座王宮、乃至這個王國,以後恐怕都與他們無緣了。

因為之前的協議,所以他們可以帶著不少財產離開,即使流亡也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但是這種富足的生活,又怎麽可能比得上之前的榮華富貴呢?闌

但是即使再怎麽痛心疾首,他們此刻也無計可施,隻能哀歎命運再一次拋棄了波旁家族。

在這一群人當中,查理十世國王相對來說保持著最平靜的姿態。

一方麵,他畢竟是國王,必須穩住儀態不能露怯;另一方麵,他在40年前就已經體會到了流亡生活,相當來說經驗豐富,即使往日重現也不至於絕望。

曾經的禦弟阿圖瓦伯爵,是三兄弟當中第一個逃離法國的,而現在,曆史又再一次讓他不得不品嚐同樣的苦澀,不同的是,那時候他畢竟不需要為國家負責,而這一次,頂著亡國之君罵名的人不再是可憐的長兄路易十六,而是他本人……

哥哥路易十六被處死的場麵,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早有耳聞,那時候斷頭台旁邊圍滿了暴民,大聲鼓噪和歡呼,嘲弄著君王的隕落;而這一次,他身邊卻靜得出奇,王宮周圍並沒有多少市民圍觀,仿佛巴黎人對波旁王室再度垮台的曆史時刻已經漠不關心。

唾罵和嘲笑固然悲慘,但是這種無言的沉默和漠不關心,卻似乎比唾罵嘲笑更加悲慘。

這似乎意味著,這個王室連被人恐懼和厭惡的資格都已經失去了。闌

帶著無儘的痛苦,查理十世國王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在霧中若隱若現的王宮。

住了多少年的王宮,他在這裏處理國事,發號施令,大發雷霆,此刻一切卻好像隻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他知道,從今天開始,波旁家族的國祚,又一次無情地斷絕了,

麵對命運無情的巨輪,儘管它在期間努力掙紮,激烈反抗,並且一度借著外國君主的大發慈悲而複辟成功,但是它終究還是劫數難逃,再一次轟然倒塌。

還能再重新複辟一次嗎?他不敢確定。

上一次他逃離法國之後,足足過了24年他才得以返回到這個國家當中,他的人生還會再有24年嗎?

他轉過視線,又看了看自己旁邊唯一的孫子亨利。闌

這個年幼的孩子,也是王室成員們當中情緒最為激動的,他大聲抽泣嗚咽著,為自己不得不離開自己從小居住的地方悲痛不已,雖然他對國祚和權力還沒有什麽概念,但是想必他也知道,他已經丟失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自己已經老邁不堪,估計此生都沒有再回到國家的希望了,王太子也庸碌不堪,看來,整個家族的希望,就隻能放在這個孩子身上了。

他一把把孫子抱了起來,用老人最後的氣力和溫存,安慰著自己的孫子。

“陛下,我們一定會回來的……”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旁邊的說話聲。

說話的人貝裏公爵夫人,他的二兒媳,亨利王子的生母,往常的她年輕漂亮而且充滿活力,而此刻,她的臉因為憤怒和仇恨而扭曲,說話也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也難怪她這麽憤怒,因為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的兒子作為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在一代人之後必將坐上王位,她也將成為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王太後——然而這次突如其來的叛亂,卻奪走了她原本應該擁有的一切。

眼見國王沉默,貝裏公爵夫人繼續說了下去,闌

“我們絕不能就此認輸……讓篡位者們搶走我們的王國,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國家哀鴻遍野!不,我們要奪回我們的一切。”

一邊說,她的目光當中閃爍著烈火,怨毒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輕聲下了斷言,

“雖然我們被趕下台,但是那些野心家們不會停下來,他們會為了權力激烈內訌,甚至自相殘殺,就像當年那些逆賊們一樣。到時候我們隻要振臂一呼,那些忠於正統的人們一定會重新團結起來,為了王室和上帝而戰,而上帝一定會讓那些野心家不得好死,然後讓正統王室重歸王位,亨利的王位誰也奪不走!”

國王並沒有對兒媳婦的話感到意外,因為他這段時間和自己的家庭成員們多次商討未來,而類似的話,公爵夫人已經多次說過了。

王太子夫婦雖然痛恨奧爾良公爵和一切篡位者,但是他們已經發生的一切感到痛苦和厭倦,對這個反複無常的國家也失望透頂,所以流亡之後隻想聽天由命,靜待時機;而貝裏公爵夫人則年輕氣盛許多,她發誓非要自己動手,為家族和兒子討還公道。

她的判斷是接下來國內局勢還會混亂很久,奧爾良家族、波拿巴家族以及共和派分子會為了權力而鬨得不可開交,人民很快就會對這幫野心家失望透頂,而她到時候就乘船來到西部的旺岱等地區,打出王室的旗幟舉兵,接著向巴黎進軍,一舉奪回正統王室的江山。

對於兒媳婦的計劃,國王陛下卻不以為然。闌

當年他作為禦弟,曾經鼓動過旺岱的叛亂,甚至差點登陸來親自指揮造反的支持者們,然而聲勢浩大的叛亂最終還是在巴黎政府的鎮壓下偃旗息鼓。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旺岱人是否還有興趣再為王室繼續拋頭顱灑熱血嗎?他對此並不懷有多少信心。

可是當著貝裏公爵夫人的麵,他也無法否定她的這一腔激情,隻能淡然敷衍著她。“等我們安頓好了再從長計議吧,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眼見國王對舉兵一事並不熱衷,貝裏公爵夫人還想再說什麽,但是看著國王麵如死灰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了,隻是恨恨地轉身走開,上了自己的馬車。

在周圍終於安靜下來之後,國王陛下撫摸著孫子的頭發,然後發出了長長地的歎息,滿麵皺紋的臉上,已經是老淚縱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