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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章 169,惺惺相惜
「他……他想要見我?為什麼?」伽羅華難以置信地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埃德蒙聳了聳肩,「也許就是陛下突發奇想,而你又恰好走了大運吧——」
走了大運……我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倒黴蛋,還有走大運的時候嗎?伽羅華自然不太相信。
可是除了這一點之外,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最終,他隻能把這一切歸結於「偶然」。
在數學的世界當中,也是可以允許偶然存在的,再怎麼低概率的事情,也都有可能發生。
而且,現在再思考「為什麼會發生」已經沒有意義了,自己更應該思考的是「現在應該怎麼辦」。
對這個問題,年輕人仔細思考了一下。
很顯然,在自己這種「完全受控」的情況下,強硬地表示拒絕會見並不理智,伯爵恐怕不會容許自己掃那位陛下的興;但是,不管是出於他的政治觀點,還是出於他驕傲的性格,他都不打算對那個人卑躬屈膝。
最後,他攤了攤手,接受了命運對自己的一切安排。
「好吧,既然他想要見我,那就見吧,但我無法保證自己隻說他想聽的話,他雖然是我們國家的皇帝,卻從不是我擁戴過的皇帝,在他登基稱帝的公民投票當中,我鄭重地投下了反對票……雖然這一票可能根本沒有被統計過。」
麵對這個年輕人倔強的回應,埃德蒙又好氣又好笑。
如果是對他自己不敬,他根本無所謂,但是對他敬愛的陛下不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一下子甚至想要出手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過很快,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因為採用暴力來強迫對方屈服,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隻會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說過了,帝國允許任何人擁有自己的政治觀點,哪怕和官方背道而馳也行,所以您大可以在陛下麵前直抒胸臆。」遲疑了片刻之後,他咬著牙向對方告誡,「但是我也要告訴您,作為他的臣仆,我絕不容許任何對他的冒犯,如果您做了類似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饒恕您的,哪怕陛下不許我報復,我也會有很多方式來履行我的職責——」
看著一下子如同怒目金剛一般的伯爵,伽羅華下意識地打了個寒噤。
他真正地感受到了,「政治立場」對這個國家帶來的傷痕。
明明兩個人都是聰明人,而且擁有謙遜、和善和克製等等美德,但是當站在不同的政治立場時,卻又如此水火不容,甚至不憚於將彼此置於死地。
幾十年來,每個政治派別彼此仇視,彼此廝殺,造成了無數慘烈的悲劇,這一切真的值得嗎?這一切又真的應該繼續延續下去嗎?
他不知道。
但是他不願意成為其中的一份子,無論是加害者還是被害者。
說到底,伯爵說得很對,他熱愛數學超過熱愛政治。
「您也不必如此緊張,伯爵。」於是,在短暫的對峙之後,伽羅華主動退讓了一步,「我雖然是一個共和主義者,但我也懂得是非,更加學過社交禮節,至少現在我並不是他的反對者,如果他如您所說,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國家領導人,那麼我不會無端地去挑釁他……無論我喜歡不喜歡帝國的統治,至少在它可以被容忍的時候,我會保持沉默並且在它境內生活下去的。」
看到對方稍稍服軟,埃德蒙終於鬆了一口氣。
對帝國來說,指望所有國民衷心擁戴、山呼萬歲那是不可能的,也不現實,法國人民往往就是這樣反覆無常。
隻要有一定數量的「核心基本盤」,然後通過各種手段去分化、拉攏一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合作的政治派別,比如「極端君主派」、「君主立憲派」和「不反對君主製的資產階級」等等——然後,再通過這個廣泛的「泛君主派政治同盟」,再去控製政府、議會和主流輿論,控製和安撫大多數國民,同時壓製住那些不願意合作的極端保王黨或者極端共和派分子,讓他們處於孤立狀態。
在這種背景下,這種沉默的妥協,其實也是一種「支持」了。
「您終究還是能夠麵對現實,而不是沉浸在某些飄飄然的政治幻想當中,這很讓我欣慰,因為您的才智並沒有被浪費。」他笑了笑,然後向伽羅華伸出了手來,「但願我們日後還可以成為暢所欲言的朋友,就像今天這樣。」
伽羅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來,與麵前這位伯爵大人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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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伯爵所說的那樣,在第二天,艾格隆就在埃德蒙的引領下,來到了他這座位於巴黎市區的宅屋。
因為這算是「微服出訪」,所以艾格隆並沒有搞什麼排場,隻是帶著幾個護衛,悄悄乘坐馬車來到此地。
埃德蒙早已經等候在這裡了,等他一到,立刻就出來迎接了他。
「埃德蒙,我們的年輕朋友,在這兒呆得怎麼樣?」艾格隆用略帶調侃的語氣問。
「陛下,他呆得舒心愜意,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打算向帝國投誠,而是希望繼續保持自己的政治觀點——」埃德蒙嘆了口氣,「不過他總算答應我了,絕不會當麵對您不敬,或者出言不遜。」
「這就可以了,埃德蒙。」艾格隆並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笑,「對於聰明人,我們往往要寬容一點,他能夠給我們帶來的作用,可以超過成千上萬個無腦高喊皇帝萬歲的蠢材。」
埃德蒙沒有反駁,但是他心裡卻還是有點懷疑,陛下是否對那個年輕人過譽了。
兩個人沒有交談太久,埃德蒙就直接帶著艾格隆來到了宅屋的會客室內,而這時候,已經得到通知的伽羅華,也早已經等候在了這裡。
當艾格隆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出現在會客室當中時,兩個人迅速四目相對。
這也是兩個同年生的年輕人,第一次真切地注視彼此。
在之前,艾格隆巡遊巴黎的時候,伽羅華曾經遠遠地眺望過這個國家的新統治者,但是那時候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樣子,並不真切;而今天,在這個極近的距離當中,他終於看清了皇帝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