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來得正是時候,元帥閣下。”艾格隆回答,“事實上,我從剛剛進巴黎時就急切地盼望能夠和您見上一麵了,因為您是此刻我最需要的幫手,也是我最需要感激的人之一……”
一邊說,他一邊終於鬆開了手,放開了艾格妮絲,然後在她耳邊叮囑了一句,“別走,留在這兒,我需要你。”
艾格妮絲以脫兔之勢迅捷地逃出了艾格隆的懷抱,她的臉也因為尷尬和羞恥而變得通紅,但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忘記艾格隆的叮囑,縱使心裏有許多不解和不滿,但還是服從了艾格隆的心願,留在了辦公桌旁邊。
她目不斜視地看著門口的花瓶,隻當自己也是房間裏的擺件。
蘇爾特元帥默默地注視著少年少女間的互動,他的心裏倒是沒有憤怒和難堪,隻是覺得少年人終究隻是個毛頭小子,做事還是有些輕浮浪蕩。
哼,雖然有幾分才能,但終究還隻是個小家夥罷了……
“您過獎了,我隻是在按照我的義務行事罷了,豈敢自居為您的恩人呢?”他口中倒是在謙虛地說著客套話,“您能夠回來,是上帝在保佑著您,不是身為凡人的我可以居功的。”
“上帝的保佑固然重要,但凡人的努力也必不可少,沒有您和米佩將軍的努力,我不可能那麽輕易地爭取到軍隊的支持,更不可能這麽快進入巴黎。再追溯到之前,您給國家、給我的家族多年來立下了汗馬功勞,並且直到1815年都還忠誠於我們……我和先皇一樣對您感激之至。”艾格隆這話說得倒是真心實意,“雖然我們還隻是初次見麵,但您的氣魄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十分感謝您為我所做的一切。”
“雖然我們還隻是第一次見麵,但您也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蘇爾特元帥半是陳述半是譏諷地回答。“陛下,我也深信,在我們這些老臣的輔佐下,您必然可以開創一番輝煌的事業。”
初次見麵的寒暄,兩個人雖然都各懷機心,但是說得還算是情真意切,剛剛見麵時的尷尬也隨之衝淡了。
“元帥,您有什麽事情儘管說吧。”艾格隆瞟了一眼艾格妮絲,“這位小姐是我的親密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她無論聽到什麽都不會有什麽妨害的。”
這是放心不放心的問題嗎?
好小子,真有你的。蘇爾特在心裏吐槽。
不過既然少年人這麽說了,蘇爾特也沒有辦法把艾格妮絲趕走,所以他隻好裝作沒有其他人在場,開始說起自己想要說的事情。
“陛下,我從米佩那裏聽說您堅持要審判馬爾蒙。”
“是的,這件事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艾格隆毫不遲疑地回答,“這十幾年來,軍隊目無法紀、自行其是的例子越來越多,他們對權威、對榮譽的崇敬動搖了,而這一切的根源,必須追溯到1814年和1815年層出不窮的那些變節、叛賣和對同袍揮刀相向;不鏟除這些思想的毒瘤,我們偉大的軍隊勢必難以找回自己曾經的榮譽和傳統,所以為了嚴肅綱紀,重建榮譽感,我必須采取行動,而對馬爾蒙元帥的審判,就是其中極為重要的一環,我們不能因為他的元帥身份而對他寬宥,恰恰相反,正因為他是元帥所以更應該拿出來做個典型,您說是嗎?”
艾格隆一連串的話,把審判馬爾蒙元帥和“陸軍的榮譽感”綁定在了一起,堵得蘇爾特元帥再也難以說情。
麵對這種態度,蘇爾特自然隻能讓步——說穿了,他對馬爾蒙本來就沒有什麽情誼,隻是出於兔死狐悲的立場才說情而已,如今既然艾格隆態度如此強硬,他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馬爾蒙而翻臉。
況且對於審判一事,艾格隆所表現的態度就是“審判本身沒得商量,但判多重可以討價還價”,他並不是說要槍斃或者重刑,所以蘇爾特隻要說幾句好話也算仁至義儘了。
“我明白了,陛下,既然如此,我會配合您對他進行審判的,我找到了幾位有名望的軍法官,他們將和維爾福檢察長一起對他進行審判——”蘇爾特元帥略作猶豫就順從了艾格隆的意見,“在此期間,他應該得到妥當的待遇,並且他的財產應該在流放之後歸還給他。”
“就按您的意見來吧。”艾格隆也不想追殺到底,於是也同意了元帥的意見。
就這樣,兩個人第一次的隔空交鋒,以艾格隆小小的勝利而告終。
但這還隻是君臣兩人既合作又鬥爭的開始而已——艾格隆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勝利感到開心,元帥又開口了。
“陛下,請原諒我沒有及時感到您的歡迎儀式,因為我在陸軍部當中為一件重要的人事命令傷神。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
“什麽幫助?”艾格隆有些疑惑。
畢竟,理論上艾格隆現在不是皇帝,也根本插手不了蘇爾特元帥的人事。
“是有關於阿爾及利亞的問題。”元帥不慌不忙地回答,“在動亂爆發之前,偽王曾經派出一大批部隊渡海增援阿爾及爾的開拓軍團,而之後的動亂當中王朝覆滅,這給那支遠征軍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現在他們已經感到無所適從,甚至害怕自己被祖國拋棄……為此我們需要迅速重新控製住那裏的局勢。”
艾格隆瞬間明白了蘇爾特的意思。
事實上,在拿破侖戰爭結束之後,歐洲進入了長期和平的時代,軍官們再也沒有了大革命期間那種飛速的“上升空間”了,而這時候,對阿爾及利亞的征服,就成為了軍隊內部渴望建功立業的替代品,無論王朝如何更迭,無論是哪個家族上位,都在刻意推動對阿爾及利亞和北非的征服。
這樣有什麽好處呢?一來可以滿足軍官們升官發財的渴望,消耗他們旺盛的野心;二來可以把不穩定的部隊和不可靠的將領打發到隔海相望的殖民地去,以和平手段來排斥異己。
事實上,就在1829年,波旁王家還往北非增兵了,所以麵對1830年革命的時候恰好兵力空虛以至於手足無措。
而現在,那支遠征軍就變成要解決的問題了。
艾格隆和蘇爾特倒不是擔心他們扯旗造反,他們後勤全部依賴國內,也沒有造反的本錢,他們需要在意的是,怎樣處置他們?
“對阿爾及利亞的征服勢必進行下去,這是我們的威望所係。”艾格隆立刻回答,“不過,裏麵的軍官團體目前暫時停職,讓他們回國述職,如果有思想不可靠的,立刻撤換。”
“我也是這麽想的,陛下。”蘇爾特悠然回答,“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我需要征詢您的意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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