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本是個秀才,今年才二十有八,小時候他父親就死了,三年前小販剛剛中了秀才,結果母親染了病,於是小販就不念書了,把錢用來給自己的母親治病。
後來小販母親死了,死的那年,小販的媳婦給小販生了個兒子。
小販有了動力,開始做些生意養家,可他的妻子在春天的時候染了風寒,秋天的時候咽了氣。
那年小販的兒子才四歲。
如今小販的兒子念書了,小販就在京城定居,走街串巷的做生意。
慕容清吃著廚房準備的午膳,問自己什麽是苦?
是從牛角書生淪為販夫走卒,還是幼年失怙,意氣風發之時失恃,還是失去愛妻?
在看自己,是前世錯信他人,滿門皆亡,自己不得善終苦,還是這一世求不得一個孩子苦?
人世無常,總要往下走。
慕容清沒有在坐在門口苦等,而是回到了屋子裏,喂魚,賞花,看書,等到太陽西沉,星子高升。
“將軍回來了!”
平兒歡快地喊著,慕容清放下書本,淺笑著看著跨入廳堂的裴陌。
慕容清想要起身,裴陌按著她的肩讓她坐著,“我回來了,怎麽還在等我?”
說完,他借著燭光看見她眼底的烏青,泛起一陣心疼。
慕容清柔聲開口,“因為將軍走時,交代我等將軍回來啊。”
原來早上,裴陌不知慕容清什麽時候醒了,側臥在床上看自己穿好朝服。
他就走到床邊輕吻慕容清的側臉,低聲耳語,‘等我回來,嗯?’
他隨口的一句撫慰,慕容清記在了心裏。
裴陌突然有些愧疚,“可是累了?看起來像個可憐人兒,快去睡吧。”
“不累。”慕容清搖搖頭,“隻是很想將軍。”
裴陌心間觸動,撫摸著她柔軟的小臉說,“是我的不是,讓夫人久等了。”
“下朝時,我本該回府,可半道上遇見了孫婉,當朝閣老的孫女,孫婉請我吃飯,我與閣老有些交情,便沒有拒絕。”
“而後我將孫婉送回家去,不曾想閣老欲留我喝茶,盛情難卻,我也不好拒絕,沒想到談到了這麽晚,是我忘了叫人給你傳個口信,下次不會再這麽晚了。”
裴陌像個做錯事的學生,態度極為誠懇的像慕容清道明緣由。
慕容清搖搖頭,“無事,其實將軍可以不必向我解釋,想必將軍和閣老談了一個下午也累了,快起洗漱吧。”
可她越是理解,越是懂事,裴陌心裏越難受,可他又說不上來為什麽難受。
回到屋裏,慕容清卸下發髻坐在床邊,等著裴陌洗漱好,然後和她說說話。
她端坐在那裏,燭光柔和,眼裏倒映著蠟燭跳動的火焰,慕容清是極美的,裴陌一直都知道。
可今夜,裴陌莫名覺得慕容清身上多了兩分超脫塵世的氣韻。
好像下一秒她就要遁入空門。
裴陌突然有些不安,有一種再也住不住她的感覺。
就連慕容清自己也沒有察覺,她心裏的陰霾好像散去了,她找回了屬於自己的那片安寧,那些不甘都開始學著釋懷。
經曆了種種牽動心腸的複雜情緒之後,她需要的是寧靜,否則那些驚心動魄的東西會像鏡子一樣破碎,然後刺得她皮開肉綻。
風月不住,忘川難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