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他起床後吃完早飯,就跟在雲懷瑾後麵,雲懷瑾去哪他就去哪,像一條小尾巴。雲懷瑾看出雲初想說什麽,但又一直不張口。於是遛著崽崽繞著院子逛了兩圈,才被崽崽軟軟的小手牽住手指頭。雲初仰著頭問道:“阿父,猴哥他的傷好了嗎?我今天可以看看猴哥嗎?”原來是記掛著人猴的傷呢。雲懷瑾不是很敢讓雲初看,怕雲初又想起來再害怕。而且孫大夫今天要給人猴進行表皮分離,他都能想象到多血淋淋,更不敢讓雲初看了。“乖寶,等過一段時間再去看好不好?”雲初沒有不應的,“好的,我過段時間再看。”結果誰也沒想到,晚上的時候,雲初就看了個正著。第56章 雲懷瑾回來後仔細看了人猴的籍契書,知道他叫阿風,原是在邊州出生。邊州是比金州更偏遠的地方,屬於大雍邊陲。按著籍契上的時間算算生辰,阿風今年應是十歲。猴本身的身形就偏小,那些喪儘天良的畜生,選的也都是一些年紀很小的孩子。不過因為長期的虐待與缺衣少食,看阿風的個子體型,說是六七歲都能信。雲懷瑾讓孫大夫放手去給阿風治療後,孫大夫沒有多耽誤,將藥和用具備好後直接就開始動手。高溫下燙粘的皮肉,想要去除,也需要再承受一遍皮肉撕裂痛苦。阿風的身體很虛弱,按理說現在最好不要分離後粘的猴皮,但若是等身體養好了,這皮肉就更難分離開。現在去除,雖然也痛,但去除起來也相對比較容易,後麵恢複的效果也是最好。因大雍剖腹產子技術嫻熟,麻沸散的功效經過一代又一代的研究改良,效果也比較好。雖然價貴些,但普通人家咬咬牙也是能用上一點,降低些痛苦。可稍微多量一點的麻沸散價格,也是承擔不起的。雲懷瑾知道麻沸散貴,他給了孫大夫足夠的銀子和藥材。讓他不需要考慮成本,隻需要考慮如何將人更好的恢複。孫大夫沒有在錢和藥材上受限,也儘可能的在人體能承受的藥量範圍內,給阿風用了最大量的麻沸散,希望能降低阿風的剝皮之痛。筆墨跟在孫大夫身邊打下手,進進出出的換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阿風還是因為過度疼痛,暈死過去。孫大夫儘力的去救人,可收效甚微。不得已隻能先停手,後麵得靠著阿風的意誌力先撐下去。撐過去了,一切還有希望。撐不過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阿風最後走的時候,不要那麽痛苦。到了晚上,阿風的情況越來越差。孫大夫拿參片吊著阿風的命,讓筆墨去趟主院,告訴雲懷瑾,阿風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怕是撐不住了。雲懷瑾見到一路跑來的筆墨時,剛把雲初哄睡著。他動作很輕的出了房門,決定去看看阿風。到底是他救回來的,他也忘不了當時要買下阿風時,阿風看他的眼神。這孩子,雖有死誌卻也很想活。給阿風住的地方是離主院很近的偏院,隻有一道拱門隔開。筆墨替雲懷瑾掌燈,到了地方後上前一步先推開房門。霎那間,濃鬱的藥味裹著不分上下的血腥氣撲麵而來。雲懷瑾下意識的捂了下口鼻,心中震顫,這樣重的味道,那孩子得受了多大的折磨啊。他快步進了屋中,看到枯瘦如柴,鮮血淋淋的小身影躺在床上。那床單已經被血浸透,孫大夫還在拚命的止血。雲懷瑾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阿風,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的乖寶雲初。在他沒有來的時候,在他所看到的書裏講述的發展,即便雲初不會被做成人猴,可雲初要經曆的那些折磨,也同樣殘忍。阿風就像是一麵鏡子,讓雲懷瑾親眼看到了,雲初的另一種結局。雲懷瑾不忍心看著阿風死,他看著阿風連呼吸都痛苦的樣子,心裏也難受。他不由靠近床邊,蹲下身,輕輕摸了摸阿風的頭,“阿風再堅持一下,以後還有很多好日子要過,別放棄,阿風。”阿風覺得自己好痛,渾身都痛的不行。這種痛,他曾經曆過一次,滾燙的熱油澆下,是皮開肉綻的鑽心刺骨之痛。那時候,他好像看見了早已離世的爹爹和阿父。他哭著要他們帶他走,他太痛了,痛的恨不得立馬死掉。可爹爹和阿父似乎聽不到他的聲音,隻是自顧自的說話。讓他乖一點,讓他聽大伯的話。他不想聽,他明明已經很乖了。每天都做很多的活,但隻吃一點點的東西。生病也都是自己扛過去,從來沒有吃過藥。衣服在爹爹和阿父去世後,也再也沒有換過,早就爛的不能穿。但即便是這樣,大伯還是把他賣給了人牙子,換了一頭小羊羔。他透過籠子,看到大伯抱著小羊羔,臉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樣的高興。他聽說很多人被賣給人牙子,最多隻能得幾斤米糧。那時他在想,他可真了不起,竟然還能值一頭小羊羔。後來他就知道為什麽人牙子會願意拿一頭小羊羔換他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是要將他帶出偏遠苦寒的邊州,賣給大戶人家做下人。而是要將他訓練成人猴,去雜耍賺錢。訓練時的鞭子和棍棒很痛,沒日沒夜的訓練也很累,吃的東西也少,不比在大伯家多。可再累再餓再痛,也比不上他徹底披上猴皮那天的痛。阿風想活著,想作為人活著。成為人猴之後,阿風不想活了。他想死,在還能保持人的清醒時死去。可他的生死,從頭到尾他都做不了主。他被轉手賣掉,一路南下,那麽長的距離,他幾次尋死都失敗了,隻得到更痛苦的折磨。阿風決定靜觀其變,找最好的時候尋死。他減少吃東西的量,更加賣力的訓練,讓自己很累很累。這次表演的時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個衣著富貴的小公子。那是被嬌養出來的人,像天上的雲一樣,潔白無瑕又自由。他想,如果他衝撞了這樣的人,陳二一定會很生氣。而那小公子身邊的人,也一定不會放過他。阿風餓了很久,累了很久,知道自己快到極限。這次隻要惹怒陳二,他一定會被打死。他可以死了,是他自己做主的。阿風這樣想著,身體裏突然有了一道力量,讓他瞬間躥了出去。接下來的事,都在按著阿風想的去發展。隻是他沒想到,那被他嚇的叫出聲的小公子,不想他死,想救他。對方的阿父,竟也真出聲製止,未果之後,還想要買下他。買他做什麽呢?他連人都不是。可求生欲不是人能掌控,在臨死之際看到生的曙光,即便阿風此前想死,也無法控製自己想拚命抓住這個生的機會。他努力的配合著,為自己掙一條真正的活路。在知道救他的貴人,願意花大價錢幫他去除身上那層皮時,阿風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期待。可是太疼了,真的太疼了。受馴化影響,阿風已經下意識的不管再疼都不會發出聲音。去皮的過程中,阿風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嘴巴裏全是血。疼,真疼啊。疼的堅持不下去,暈了過去。陷入黑暗後,阿風得到了短暫的輕鬆,沒了意識也不疼了。意識逐漸回攏,阿風似乎聽到有人在摸他的頭,和他說話。那聲音好溫和,好像他的阿父。他記得自己四歲那年,追小羊摔倒了,磕到石頭上,膝蓋破了還流血。疼的他哇哇直哭,阿父聽到後就抱著他,給他處理傷口,摸著他的頭輕聲的哄他。和現在一樣。是阿父回來了嗎?好黑啊,怎麽這麽黑?阿風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可眼皮很重,根本睜不開。雲懷瑾離阿風很近,他注意到阿風嘴巴在輕動著說什麽,便又湊近些仔細聽。“黑……我怕……父……”阿風的聲音沙啞粗糲,應是傷了喉嚨。雲懷瑾心疼的摸著阿風的頭,讓筆墨又多點了些蠟燭,增強光亮,“不黑了,阿風別怕。”黑暗中阿風似乎聽到了阿父的聲音,溫和的對他說:“阿風別怕。”阿風拚命的喊著阿父,他用儘力氣的想要睜眼,不想在這黑暗中睡去。孫大夫終於將血給止住,看著阿風的樣子,也是心疼不已。即便是有麻沸散,可皮肉分離的痛苦也依舊不能忍受。結果這孩子硬是一聲沒吭,生生忍住。他走到銅盆處,將裏麵的布巾淘洗一下後擰乾,又對筆墨說:“去弄些蜂蜜水或是糖水來,給他喝了,能有些力氣撐著。”筆墨哎了一聲就往外走,突然驚呼一聲,“小東家?”雲懷瑾聞言轉頭看去,雲初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小孩臉色煞白。這屋裏血腥太重,阿風身上也沒一塊好皮,場麵實在是有些驚悚。雲懷瑾第一時間過去將雲初眼睛遮上,“乖寶別看,阿父帶你回去。”雲初又做噩夢了,他一會夢見猴哥被鞭子抽,一會夢見他被阿父用鞭子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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