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語說世 拜入蒼山(1 / 2)







天才蒙蒙亮,晨露還未消退,便聽到有人叩門

隨後聽到恰兒高喊:“家主快來看,是誰來了”

我揉著惺忪睡眼,推開窗看,來者著一身青黑色的長袍。臉龐英俊硬朗,神態器宇軒昂

“蘭草少年?!怎麽會是你?”

“哈哈哈……賢弟臨別一句後會有期,不想應驗的如此之快”

我驚喜著跑出來。手指幾乎就要碰到他的鼻尖:“早知道你也在學宮,當日就該讓你那老黃牛駝著入山,也省些腳力不是”

“哈哈哈……早就聽師兄們說了,老師有貴客入山,還說應是長住的,房子都搭起來了。我還想著,不知又是哪個呆板神秘的老者。卻不想,還沒我高呢”

“上次走的匆忙,有一事忘了告訴你”

“哦?不知是何要事”

我訕笑兩聲:“你這氣質與那黃牛毫不般配,人若不知,還以為是偷牛賊呢”

“哦哈哈哈……賢弟是說在下像盜匪了?”

“放牧童與盜匪,在下以為,還是盜匪更像些”

他仰天笑罷:“賢弟豪爽,與我也算意氣相投了”

“來,進屋說”

他連忙擺手:“顧不得了,正逢今日大講,老師命我來請貴客入席”

“現在?不會太早?”

“不早哩,半載所學,今日算是小試。師兄們都以摩拳擦掌急不可耐了”

“額……考試還有那麽積極的……那容我換件長袍再去……”

“孟賢願在此等候”

“好,等我”

我匆匆換了見乾淨的男子衣袍,鬆鬆的挽了兩下發髻,飯都沒顧上吃一口,便與孟賢趕到山上學宮。荀子被兩名弟子攙扶著上坐,我緊隨其後,以客禮居於其次。環顧四周,大概百人,孟賢坐在第三排居中的位置,輕輕點頭示意。我微微點頭,目光遊向遠處掃視,果然,在最右邊不起眼的角落,我發現了一襲甚是紮眼白衣,月光般柔潤而孤寂的眼眸撞上我那一刻,顯然一怔。

我的心情不自禁的就跟著動了動

“今日學宮臨機大講,題為天下大勢趨於何處?諸位有何想法都可各抒己見……”荀子一句話還未說完,院外卻突然圍滿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邯鄲一別,荀子別來無恙”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的白須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立進院落

荀子眉眼未睜,隻對學生問道:“遠客不期而至,山中士子可算齊全?”

一位衣著簡樸的男子躬身道:“回稟老師,弟子們都在”

老者點了點頭:“請貴客入席”

“荀況,今日就是你我一決高下的日子”來者毫不客氣的入座

“公孫龍,入我蒼山,你竟還敢直呼我師名號,氣焰囂張,簡直無法無天。今日就讓我來會會你”一位麵目陌生的男子拍案而起。此時,綠茵在旁低聲耳語,與我仔細解說公孫龍與荀子之間的恩怨。

原來荀子與公孫龍年少遊學時就幾番交手,荀子以博學眾彩,旁證博引而成名,以明辨利弊,亦儒亦法而立身。而公孫龍則以與荀子對陣二十一事不分勝負而成名。所謂二十一事多是違背常理,極其詭異之學。其中以火不熱(火為名,熱為實)、目不見(熟視無睹)、狗非犬(小時稱狗,長大曰犬,二名必有二物,)最為惹人爭議,但也正因其新穎獨特、可拆了解,而日漸在百家爭鳴之中獨樹一幟。

我心中一顫,這不就是現代學術中的…邏輯學命題!於是更加細聽,幾番對論,皆以公孫龍狡詐智辯而勝

“蒼山稷下,非英才不得入,你們這群不安正道之人,還不帶著白馬非馬的論調滾下山去”一少年因敗下陣來,便發動人身攻擊

“不得無禮,退下吧”荀子閉目而言,臉上並無不快

“喏”少年垂頭落座

“荀況,你之後生皆敗於我門弟子,你還不肯出手麽”公孫龍捋著胡須,信心滿滿

此時,一身白衣的韓非突然起身行禮:“老師,學生以為,公孫先生鎖細詭辯,不分虛實,我蒼山學宮雖容納百家,卻從不辯無用之學。學生以為,師弟言行雖有不雅,卻並非無理”

“師弟此言差矣”韓非話音剛落,那邊已經有人起身:“知之為知之,此求學之道。公孫先生之辯術雖略有荒誕,但亦是天下大家,正所謂不辯無以開正道……”

不等那人下文,我已經忍無可忍、騰的起身:“你都承認是荒誕之學,卻偏要跟荒誕之人明辨是非,你豈非比荒誕之人更加荒誕不經?!”我著急為韓非解圍,也顧不上在意別的:“韓兄說的並沒有錯。公孫先生鎖細詭辯,他所高明之處,便是拋下一個命題讓諸位跟著他的思緒走,從而陷入邏輯怪圈。其解答之法韓兄也已申明,那便是虛實分明,不攻自破。”我將目光從韓非驚豔的容顏移開,目視這位衣衫簡樸的青年男子:“既然某人不懂別人說什麽,拜托就不要隨便插話”那人臉色難看至極。我也不多做理會,對著荀子施一禮:“當然,學生以為,公孫先生一派,也並非胡言亂語。如二十一事中的‘目不見’,它所表示的本意是說眼睛常常會忽視身邊的東西。其實並非眼睛看不到,而是心思疏忽了。準確的說目不見的說法是錯誤的,但其本質,是值得深思的”

韓非對著我微微點了點頭,眼眸裏一片星光璀璨

“此人已被公孫龍的詭辯邪說迷惑矣”

又是那個不知死活的人!

“我看是你被自己的狂傲迷惑了吧!”我氣都不喘的噴向他:“天地玄妙莫測,有太多學問是人類並不清楚也無法探知的。你永遠隻會認為自己看到的就是正確的,其實不然,每個人隻看到了世界的一小部分,不然也不會出現如今百家爭鳴的學術盛況。懂得吸取百家精髓,通過別人的眼睛拚湊真實世界,才是修學之本。而一味攻擊別人的學說是邪說,自認為自己抓住的就是真理的人,一定是無知的”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過了好久,人群中爆出一聲:“彩”。不是別人,正是蘭草少年。眾人也開始跟著叫好。

那人這才理了理樸素的衣袍,恭敬中略帶不服的低頭:“李斯受教了”

李斯?!他竟然是李斯?

我良久才回味過來,隨後回禮:“不敢”

“後生可畏”不知道是因為我的話對公孫龍有利,還是他真心覺得有理:“小先生可願與老夫辯答一二?”

“學生不敢”我再次拱手向公孫龍施禮:“學生以為,如此辯論終究沒有結果,就如同務實派的法家與攻守派的縱橫之術無法放在一起辯論,一個是以調節國家內部法製吏部為要,一個卻是國家和國家連接的外交手段,兩者並不再一種具體的作為,所以很難硬向拉扯它們一定要一分高下,甚至,縱橫之術與法家之學,可以共同治理一個國家,並且互不乾擾。公孫先生的論斷是以一種極不和諧的語言,來表達現實狀況中常常被人們忽略甚至反常的現象,而老師所主張的則是學習態度以及精神層麵的理論,所以學生以為,兩種學說並非在闡述一種現象,根本無須一決高下,若是硬要相互較真比試,最終也不過是在自說自話,根本與學術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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