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王宮
我環顧四周,這裏的格局設計有些像當年郢都的永闕殿。就連這華麗裏透著的清冷也格外相似……我撫摸過碩大的銅鼎,踩著光潔的地麵、恍惚記起與芻兒奔跑追逐的日子……:“這裏是什麽地方?”
“章台宮”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當年趙人藺相如使秦,就是在此麵見秦昭王,留下了完璧歸趙的美談,後來,趙國更是仿照這章台、造就了不少宮殿!”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
“來人”他喊來侍從:“傳膳!”
“喏”
“對了!先上茶來!”“姐姐坐”我被引入坐,接過侍從手中的茶,飲了口,他問:“如何?”
“秦人粗礦樸實,原不像我們楚人愛茶,能泡製至此,已是不易”我如實評價,秦王似有不快,卻也並沒有說什麽。早膳陸陸續續上齊,而且大部分都是楚國吃食。我看著眼前的食物卻沒有絲毫食欲。再看上坐秦王,一麵用飯,一麵翻動著書簡。時不時抬眼看看我,但多半都是笑笑,不曾說什麽。我終於還是按耐不住問出口:“也不知巫少到哪了!”
“姐姐不必心急,召命以經傳下,巫道人既要麵見寡人,想必是要沐浴焚香的!”他轉頭向侍從揮揮手:“還不去看看”
“喏”
這邊侍從匆匆去了,殿外宦人又匆匆進來:“啟稟王上,華陽宮遣人來了,說是請王上過去用早膳”
“沒看到寡人已經在用了!”秦王極為不耐煩
“喏”宦人低順的不敢再說什麽,施禮準備退下
“等等!”他皺緊眉頭,略沉吟一下:“就說寡人用過了,等明日過去”
“喏”宦人這才擦拭了下額間汗珠,放心退下
我若有所思的猜著剛才那番話,可否可以作為眼前的秦王仍舊深受華陽太後控製的依據。他則指著我的案席對身邊的人說道:“再添一碗百合蜜羹”
“喏”
“不用不用,我用不了那麽多”我忙回神拒絕
“姐姐愛吃甜食,寡人記下了”他無邪一笑,隨後重新垂下頭,一邊看著書簡一邊用著飯食
我低頭看著自己案上的食物,才發現自己大多吃了些身前的甜膩之物
……………………
飯食還沒用完,侍從躬身而來:“王上”
“什麽事”
那稟事的宦人看了看我,饒身到秦王麵前,耳語幾句。秦王頻頻皺眉,最後抬眼看了我一下
“想必大王有朝堂要事要處置,琅玉異國之身,不便在側”我順勢站起身請辭:“琅玉告退”
“姐姐哪裏話!”他忙招手阻止,笑著回應:“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誤了我與姐姐相聚”隨後思索一番,可能也覺得政務不好耽擱,便朝侍從道:“既然回來了,就讓她進來吧”
宦人看了我一眼,幽幽退下,不一會,一襲俊逸青袍踏進大殿,步態生風一般向大殿上高坐上堂的人走來,她的目光僅僅是在那一霎那掃過我,隨後垂下頭躬身向秦王施禮:“屬下蕭虹參見王上”
我隨之也低下頭,拿起茶盞,遮擋情緒
“賜坐吧”秦王對侍從揮揮手
“喏”“謝王上”
“聽聞這次韓國之行!不太順利?”秦王犀利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王上恕罪”蕭虹不得不離開剛沾上的坐席,跪地謝罪:“此次入韓,所謀之事甚為棘手,屬下有負王上所托”
“說說吧,怎麽回事”
“韓王的確親筆書信請韓非出山,可韓非三次相拒、始終不肯回朝!”
“咳咳咳……”聽到韓非的名字,剛剛咽下的茶水差點回流
“姐姐”他已經站起身
“咳咳……”我一邊咳一邊起身擺手:“王前失儀,請大王恕罪”
他也立刻醒了一般,明白自己的身份,理了理衣袍,重新坐下對身邊侍從喊道:“還不快過去侍候”
“喏”
“不要緊的,隻是嗆了口茶,這會子已經好了”
他毫無表情的掃過案幾上的茶,重新將目光移到蕭虹身上:“那個韓非身負大才,自然固執高傲些!難以遊說乃是情理之中,但,到底韓非為臣,韓安為王!若王命所出!怕他也不得不從吧?!”
“回稟王上,韓王應是覺得大王如此重待韓非,必有大用!故自己也生出幾分打算,一直將此事含糊其詞”
“那些人怎麽辦事的!勸動韓安為何會如此費力?”
“王上恕罪,韓國丞相張平也不知哪裏的來的消息,一早便知曉我們買通韓國貴族之事,竟早早將那些人排除朝堂之外、根本見不上韓王,更有甚者已經歸順於他,所以這次根本沒使上什麽力氣!加上他左遮右擋的護著韓非,哄騙韓王,才致使此事無疾而終”
我垂下眼靜靜聽著,小師父說的沒錯,韓王果然不是真心請小師父歸朝,而是利用請他稱臣的機會將他進獻給秦國!!這次幸虧丞相已經得手,控製住了韓國朝野,否則,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禍事
“混賬!”秦王手掌重擊銅案!案上器皿竟倒散一片,侍從與蕭虹齊齊低下頭“這就是你持重金辦的好事!”
“屬下辦事不利,請王上責罰”
秦王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伏在地上的蕭虹,最終揮了揮衣袖:“坐好吧!你現在還不能有罪”
“謝王上寬恕”她重新坐好
大殿鴉雀無聲,隻有秦王的手不緊不慢的扣響銅案,“砰砰砰”的節奏帶著僵硬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小小韓國自取滅亡!華陽太後不是一直想滅掉韓國,想來這次不會阻止寡人發兵,待寡人滅了韓國!,韓非還不是照樣得為寡人的大秦效力!”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以震動心臟猛跳!
“王上所言極是”蕭虹附和
“你再去!最後告誡韓王一遍!若不將韓非交出,就等著新鄭(韓國首都)一起入秦吧!”
“喏”
“慢著!”我出手阻攔,他倆雙雙看像我,我離席走到蕭虹身側拱手道:“大王,琅玉雖是外臣,卻也是韓非師妹,琅玉多少知曉他的性情。大王可否聽琅玉一言”
秦王點頭:“姐姐請講”
我看了一眼蕭虹再次說道:“當年蒼山之中,無人不知韓非高傲!此事,李斯李師兄應該最為清楚。韓非若是不肯的,斷然是無人能勸的了”
“寡人是誠心相邀”
“何為誠心?難道就是以他的國家相逼嗎?”秦王啞言,我繼續說道:“韓非為人高潔執拗,他當初之所以辭官歸隱,正是因為執拗到不肯向庸俗的韓王低頭。而如今大王這般逼迫,隻怕韓非就算有心入秦,也會因心中憤懣難平,消此念頭!”
秦王抬了抬頭:“那依姐姐之見,該當如何?”
“韓非隱居著書,此舉也可視為無奈,哪個男子不是希望功成名就,政績斐然!然而韓非主張卻為韓國時世朝局不容,以致其心灰意冷,看透人情,不願入朝。大王若想引這樣的韓非入秦,那就必須摒棄這種強行逼迫的舉動,依照他的部分言論慢慢轉變治政之策!若他聽說,大王喜愛並依從他的言論,我想,他早晚都會自己入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