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霸淩不是愛（完）

林翳立刻放棄了回頭。

他的眼珠微轉,通過樓道內消防箱的玻璃反光，看到了身後秦蕭的模樣。

對方剃著光頭，身上的一件長袖T恤皺皺巴巴,臉上帶著血,猩紅的雙眼中滿是瘋狂。

像一頭受傷後走投無路的野狼。

而這頭野狼的手中，拿著的是一把九二式警用手槍。

謔！林翳在心中吹了個口哨。

不得不說，秦蕭果然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不僅能夠從看守嚴密的看守所跑出來,還能弄到槍。

也不知道是搶警察的,還是他之前藏的。

林翳估計應該是他之前通過特殊渠道搞的,因為剛剛警方並沒有提到過秦蕭有槍。

“上樓！”秦蕭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的字。

林翳問：“電梯還是樓道？”

“樓道！”秦蕭言簡意賅。

說完，秦蕭微微退後半步,身體離林翳遠了點,但槍口並沒有離開林翳，而是從他的後腦，下滑到了心口的位置。

是個老手！

林翳在心中迅速地判斷：因為秦蕭的槍口微微偏左，是心臟跳動的位置。

如果不是用槍殺過人，不是曾經研究過如何一槍斃命的問題,在這種時候不可能注意這種細節。

林翳便轉到樓道裏，順著樓體一層層往上爬。

“慢點走！”秦蕭在他身後,聲音低沉。

林翳就走得慢了點,一邊走,一邊跟秦蕭聊天。

“你不該來找我。”林翳說,“你既然好不容易跑了出來，應該馬上離開。”

秦蕭不吭聲。

林翳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你爸的情人，我認識。”

秦蕭還是不吭聲。

林翳繼續的腳步也很平穩,爬樓速度一直維持不變：“其實，你找我做的那個程序,我裝了後門，所以才能夠這麽快搜集到你的犯罪證據。”

秦蕭的腳步沒有任何變化，連呼吸都沒有。

林翳已經爬到了自己家所在的樓層，17樓。

“我家就在這一層，要不要進去坐坐？”林翳問。

“繼續爬。”秦蕭隻說了三個字。

林翳便繼續爬：“如果你想要做什麽，我勸你要快點。因為警察給我打過電話，他們猜到你會過來找我。”20樓。

背後的人，還是沉默。

後背心口處的槍，沒有半點抖動。

“其實現在沒判下來，你不該越獄的。在裏麵好好改造，說不定不到十年就出來了。”23樓。

“秦蕭，如果你現在願意離開，我保證，不會報警。”25樓。

“我們都有大好的人生。”林翳說，“我勸你現在走，不然你會後悔的。”樓頂。

樓頂天台的門虛掩著，沒有鎖。

有雨滴從外麵潑進來，還有風。

“出去！”秦蕭用槍口頂了林翳一下，林翳推開門，走到了天台上。

雨一下就把林翳給淋濕了。

“往前走，繼續走。”

林翳朝著天台的邊緣走去，暴雨嘩啦，天邊偶爾有閃電劃過，緊接著便是隱隱的雷聲。

遠處建築的標記紅燈，有節奏地閃動著，提醒夜空的飛行物，以免在黑暗中，撞到建築。

最後，兩人站定，一個站在天台邊緣處，往下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一個站在五米開外，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對方，黑暗中，秦蕭的表情看得不甚分明，隻能夠看到他眼中的凶光。

“林平，現在，我問你答。”秦蕭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瘋狂，“如果答得不對，我立刻殺了你！”

林翳微笑，恰好天邊電光閃過，俊秀的臉顯得有些白，聲音都帶了幾分柔和：“好。你想問什麽？”

秦蕭緊緊咬著牙，數次張口，又數次閉口。

林翳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眼眸中，無端多了絲悲憫。

雨水打在秦蕭的臉上，順著他的嘴角流進口中，他每次張口，都會灌一滿口水。

他將口中的雨水吞下，喉頭也跟著抖動。

沒見到林翳的時候，他已經想好，見了麵二話不說，直接射殺。

可當他真正看見林翳的時候，卻不想這麽快下手。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知道的事情。

在爬樓的這一路，他任由林翳說話，自己一言不發，是想要把林翳逼上天台後，再開始自己的長篇大論。

可真正到了天台，看到林翳站在天台的邊遠，渾身被雨水淋濕卻脊背已久挺直時，自己想要知道的那些問題，似乎全部都變得不再重要。

“秦蕭，你的時間不多了，要抓緊。”林翳微微笑，左腳往天台外邁出半步。

秦蕭厲聲怒吼：“別動！！”

林翳不能死，至少，不能讓他自由地死！

林翳並沒有理他，右腳又往外邁出半步，臉上依舊帶著微笑：“我隻會回答你一個問題，你要快點想好問什麽。”

秦蕭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想問很多，很多。

可在這一刻，他突然不想問那些了。

他隻想問一件事。

他試了幾次，可卻問不出口。

暴雨漸漸變小，風卻大了起來，將半個身子在天台外的林翳，吹得搖搖欲墜。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安靜。

漸漸停止的暴雨，反而變得清晰無比。雨滴落在水窪的聲音，敲上樓下玻璃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突兀地，一道刺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秦蕭，你已經被包圍了！”

“秦蕭，放下武器，爭取寬大處理！”

“秦蕭，不要異動，否則立即擊斃！”

警笛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在隔壁的樓頂，緊急調來的狙擊手，已經瞄準了秦蕭的眉心。

秦蕭突然放聲長笑。

笑聲在空曠的天台上，被刮過的冷風吹散。

“林平，你說得對。我不該來找你！”秦蕭心中突然升起無儘的懊悔。

他不該讓林翳走樓梯，不該過來找林翳，甚至不該在這個城市，多停留一秒。

他來的時候，腦袋裏的唯一念頭，就是複仇。

而等他真正可以隨意複仇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越獄出逃，跑來找林翳，其實最想做的，就是問他那個問題。

剛剛沒有人的時候，他都沒問出口。現在，警察都，他就更加不可能開口問了。

他一步步走向林翳，順帶拉開手槍的保險。

“林平，我不會讓你隨便去死的。”秦蕭扣動扳機，“你要死在我的手裏！”

林翳的身體朝後倒去。

與此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從天台的一角躥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短促的弧線，擋在林翳身前。

嘭，嘭！

槍聲響起。

是兩聲槍響。

林翳在朝後倒下的瞬間，看見了兩個人同時中槍。

遠一點的是秦蕭，他的眉心間有個指甲蓋大小的洞，洞裏正在往外溢血，還有白色的腦漿；

而近一點的，是陸明陽，他倒在地上，身體都在抽搐。

去而複返的陸明陽，在第一時間衝上天台，看到林翳有危險，想也沒想就撲了出去。

他的爆發力足夠，速度也足夠。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中槍了，他隻知道，秦蕭的子彈打在了自己身上，沒有傷到林翳。

“陸明陽！！！”林翳的叫喊聲刺破嘈雜的腳步聲，穿透夜空，回蕩在整個小區內。

大批警察湧到天台上。

一個警察衝到天台邊，朝著樓下看去。

他以為會看到正在半空中急速下降的跳樓者，但什麽都沒看到。

他沒看到有人掉下去，也沒看見下麵地上的屍體。

警察愣怔了片刻，再次將目光拉近了一點，這才看見，倒掛在天台上的林翳。

林翳的腳套在天台的一個繩圈裏，他的身體倒掛，為了維持平衡，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抓著。

他因為下去得急，背部撞擊水泥牆麵，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快來個人幫忙，林翳被晾衣繩掛住了，他沒掉下去！！”那名警察朝著自己的同伴大喊。

立刻有兩個人警察過來，七手八腳地拉著那根繩子，將林翳倒著往上拉。

消防員迅速地在樓底鋪開充氣墊，安全網也在不同的樓層，透過窗戶張開。

“宿主，你已經完成了這個世界的任務。”係統233的機械音，在林翳耳邊響起，“你成功地讓秦蕭走完了他的一生。而且確保了在他死去的時候，你還活著。”

林翳腦子亂哄哄的。

“宿主，要脫離這個世界嗎？”係統233問，“如果你選擇脫離，我可以安排繩子斷掉，替換電子生成的假人代替你墜樓而亡的屍體。”

林翳沒回答。

他在此之前，已經計劃周到。

如果秦蕭同意去自己17樓的家，那麽自己將會在家裏用毒藥殺死他，借口很簡單——給自己準備的毒藥，被秦蕭搶過去喝了；

如果秦蕭要在樓頂殺自己，那麽自己會拖延時間，等到警察過來的時候，製造跳樓的假象，讓警察趁機射殺他；

而在秦蕭被警察射殺後，自己這根繩子也會斷掉。自己會在墜樓而亡前，脫離這個世界。

可現在，他突然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繩子在警察的手中一點點縮短，最後警察抓到了林翳的雙腳。

林翳仿佛突然驚醒一般，腰部發力，上半身朝回躬，抓住了朝自己伸過來的警察的手。

嘩啦！

林翳被警察拉上天台，倒在地上。

下一秒，林翳從地上躍起，朝著倒在地上的陸明陽撲去。

陸明陽撲倒在地上，後腦勺都是血。

林翳將他翻過來，隻看見他雙眼緊閉，一隻手做出要拉自己的姿勢，另一隻手還在褲兜裏。

林翳將他的手從褲兜裏拉出來，掰開他緊握的掌心。

掌心靜靜躺著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