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扶蘇監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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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此乃兒臣做的模型。”

扶蘇從袖袋中掏出兩塊小三角板,惹得嬴政發笑。

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

他繁勞於朝政,又盼望兒子早日成材,故此時常讓扶蘇在禦書房中讀書。

每次稍不注意,扶蘇就偷偷摸摸在桌案下擺弄一些小玩意兒,令他大為火光。

“寡人知曉。”

“秦墨最善於此道,陳慶也喜歡用。”

嬴政輕輕頷首,眼眸中流露出慈愛之情。

“兒臣正是受田少府啟發,才做出了這兩樣東西。”

扶蘇把三角板擺在桌案上:“此乃大秦社稷。”

“寡人的江山社稷?”

嬴政好奇地拿了過來,這才發現上麵分彆劃了橫線,而且還留有字跡。

“最下者為黔首庶民、商賈、工匠。”

“因其人眾、位卑,故此列為最下。”

“中間是士人勳貴,官吏世家。”

“人次於民,位高於民。”

“最上層……”

扶蘇側頭瞥了一眼父親,嬴政撫摸著三角形的頂尖:“位高絕頂,無出其右,是寡人。”

“諾。”

扶蘇輕輕點頭後,“父皇是否覺得兒臣手中這塊木板與屋宇形製相仿?”

“黔首百姓,工匠商賈便如夯土磚石,乃宮閣殿苑之基。”

“士人勳貴,便如棟梁柱椽,立於基石之上,撐持屋宇。”

“皇室宗親,便如瓦片,沿著屋脊向外層層鋪疊。”

嬴政嘴角含笑:“這便是陳慶教你的道理?”

雖然三角板模型彆出心裁,但其中內涵都是老生常談,並無新意。

扶蘇拿過另一塊三角板:“先生教兒臣的是它。”

“以人示社稷,便如剛才那般。”

“這是以利示之。”

“父皇,您拿倒了。”

嬴政在對方提醒後,才調換了上下。

他詫異地發現,士農工商的順序與之前完全顛倒了過來。

“皇家有田畝三萬頃,又有山川河澤之稅供養。內務府轄下工坊無數,匠工近百萬。”

“其利最厚,故而居於最上。”

“次之為士人勳貴,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最末者為黔首百姓,缺衣少食,一無長物。”

嬴政不禁怒氣上湧,嗬斥道:“陳慶就教了你這些?”

扶蘇固執地說:“父皇請聽兒臣說完。”

“世俗所見,大秦穩如泰山,堅不可摧。”

“掀開表麵那層外衣……”

他把倒三角形豎立在書案上,輕輕晃了兩下。

“實則山河倒懸,陰陽相逆。”

“風雨來襲時,即搖搖欲墜。”

嬴政憤怒地站了起來:“放肆!”

“陳慶這個悖逆之徒竟敢妄議君上!”

“連你也受了他的蠱惑!”

“趙崇!”

扶蘇俯首作揖:“父皇息怒。”

“再給兒臣一刻鐘,待兒臣闡明道理後,任由您處置。”

嬴政雙目如火:“寡人不殺他,難泄心頭之恨!”

“來人!”

扶蘇見阻攔不住,飛快地抓起桌上的三角板:“先祖立國時,不過百裡之地,如它一般。”

“父皇一統江山後,坐擁萬裡江山。”

“此時秦國己經大如屋宇。”

“兒臣鬥膽問一句,吞並六國之利,皇家、士人、黔首孰多孰少?”

“依兒臣所見所聞,天下蒼生末者求安,次者求富,上者求貴。”

“父皇一統天下後,黔首庶人不過得其安也。”

“士人武勳非富即貴。”

“而六國寶物儘入內庫,山川河澤之稅暴增數十倍!”

趙崇見到禦書房裡麵的狀況,不知該如何是好。

嬴政冷靜了下:“寡人就給你一刻鐘的時間。”

扶蘇鬆了口氣,加快了語速:“先生說過,人心是永遠不會滿足的。”

“百姓既得安寧,又祈盼富貴。”

“可如今……”

嬴政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如你所言,未能讓百姓富貴榮華,是寡人的錯嘍?”

扶蘇搖了搖頭:“假使把江山社稷比作一家商號,征戰六國便如出門行商。”

“皇家本錢最厚,分得利多。”

“士人本錢少,分得利也少。”

“黔首百姓無甚本錢,故而所獲無幾。”

嬴政這才滿意:“繼續說下去。”

扶蘇深呼吸幾次:“六國煙消雲散,可大秦這家商號的掌櫃、官事、監工、賬房、雇工並沒有食利而肥。”

“他們無不渴求著繼續出門行商,謀取更多利益。”

“近處的生意做完了,那就去更遠的地方。”

“父皇在苦苦哀求下,北擊匈奴,南征百越。”

“但是於商號而言,這兩趟全都是賠本的買賣。”

嬴政深思片刻,沉默不語。

他也知道匈奴、百越處於不毛之地,征戰獲利寥寥無幾,朝廷卻靡耗甚巨。

“開疆拓土、抵禦外寇是寡人天命所在,焉能以利計較?”

扶蘇頷首道:“諾,兒臣知曉。”

“事實上,這兩趟生意也不完全是虧的。”

“父皇儘了守土之責,文臣武將建功立業,唯獨……折的本錢全由黔首百姓承擔。”

“稅役繁重,民怨因此而起。”

嬴政再次露出怒容,卻強行按捺下去。

他答應的一刻鐘時間還沒到,且聽下文如何。

“與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謀之。”

“大秦滅六國時,百姓僅得‘安’,幾無獲利。”

“北擊匈奴,南征百越時,百姓既未得安,也未得利。”

“人心如何能平?”

扶蘇頭也不抬,隻顧著首抒胸臆:“眼下大秦的困局在於,士人武勳圖一己私利,求戰若渴。”

“百姓疲憊困頓,僅求安身立命,無不渴盼罷兵息戰。”

他先指高再指下:“不戰,棟歪梁斜,君臣離心離德。”

“戰,百姓己難堪重負,生不如死。”

“無論地基損毀亦或是棟梁歪斜,屋宇都麵臨轟然倒塌的結局。”

“父皇,秦國將亡於兩難之境。”

嬴政大驚失色。

他收斂起之前的輕視之色,重新梳理扶蘇的所言所欲。

這與現實簡首一般無二!

“唯有先生提前知悉了秦國的困局,並且想出了救國之道。”

“齊景公兩問師曠,何以治國?”

“師曠答曰:君必惠民。”

“父皇您來看。”

扶蘇重新抓起那個倒三角形,端詳始皇帝的表情後,心中大定。

“朝臣彈劾先生的奏章中,斥其專權跋扈,虧空內帑。”

他想了想,拿起旁邊一張白紙,把三角板壓在上麵後,撕下同等大小的一截。

“皇家內庫空虛不假,但錢糧哪裡去了?”

“先生並未損公肥私,搬回自家庫房。”

“他大大提高了內務府工匠以及受雇民夫的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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