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臉看向俞茵，沉著眉深深歎了口氣，一五一十給她交代起來。</p>

“是商會眾人私下商議的結果。”</p>

“當初聶軍攻下濰城，你阿爹勸動大家，掏出一部分家產來，集資獻給聶帥，並列隊恭迎聶軍入城，還包下城裡幾大紅粉堂子和酒樓， 伺候聶軍，說是為了安撫聶軍，怕他們在城裡欺辱百姓和婦女。”</p>

“大夥兒雖然都聽他的做了，但誰家的家業也不是白來的，自然心裡都不服氣。”</p>

“後來，兵府司傳出話兒，說要在城裡為聶帥挑選帥府，你阿爹又召集大夥兒議事，討論獻宅子的事。”</p>

“咱們祖上幾輩人，都在這城裡紮根兒，誰家的宅子都是祖傳的，沒人願意獻。獻了宅子，一家子人去哪兒住？”</p>

“你阿爹就想把俞宅獻給聶帥，他安排了人悄悄把你送走，就是為了獻宅子做準備。”</p>

“大夥兒都揣測，</p>

你阿爹這麼舍得下，不過是想攀附聶帥，日後有聶帥撐腰，他在濰城商會還不說一不二？”</p>

“他屢次討好聶帥，讓他喂大了聶帥的胃口，他俞祥一躍衝天，下一個要被逼著家業儘失的還不一定是誰。”</p>

“他們都恨你阿爹開了個不好的頭兒，怨怪你阿爹自私自利，跟大夥兒不一條心。”</p>

“所以就掀動流民暴亂，趁亂派人闖入俞宅屠殺，害死了你阿爹。”</p>

真相和俞茵自聶天擎口中聽說的差不多。</p>

她定定看著周老爺，心底依然難以置信。</p>

這些人，從小看著她長大，她喚聲叔伯。</p>

他們以前為了些小營小利，會相互起爭執。</p>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還會為此殺人！</p>

殺死她的阿爹……</p>

這世道真的亂了。</p>

每個人都心懷鬼胎，哪裡還有半點良知？</p>

俞茵眼瞼發紅，喃聲問他：</p>

“都有誰？”</p>

周老爺麵露遲疑，最後還是一個名字一個名字說了。</p>

俞茵眼簾閉闔，商會的人，幾乎全了。</p>

“這麼多年，你們誰家有難，我阿爹都會帶頭出手相助，他是老好人，從沒那些醃臢心思，那些恩情，你們全忘了？”</p>

周老爺子見此，很快又補充一句：</p>

“茵丫頭，天地可鑒，我跟葉大夫不敢忘！我們…最多是救不了你阿爹，可沒有參與這件事啊！”</p>

“我們也不敢跟整個商會作對！大家都還要在濰城過活呢。”</p>

俞茵垂著眼，黛眉蹙了蹙，沒接他這話。</p>

她偏頭輕聲告訴許岩：</p>

“我不敢殺人，還請你動手吧，多謝。”</p>

許岩看自家大帥，見他沒什麼表示，便點頭低聲答應。</p>

“夫人放心，交給屬下辦。”</p>

他邁著長腿大步出去了。</p>

周老爺開始麵露慌色：</p>

“茵丫頭，人人都有苦衷，我跟葉大夫沒有摻和這件事，你就饒了......”</p>

“看在妍姐姐的麵子上，我不跟你們計較，晾你也不敢當著大帥的麵撒謊。”</p>

俞茵目色冷淡，神情麻木。</p>

“你走吧，也告訴葉家，離開濰城，日後我不想再看見你們。”</p>

周老爺怔怔看著她，隨即如蒙大赦般，飛快瞥了眼聶帥，連連點頭。</p>

“好，走，我們這就走！”</p>

等他走出堂屋，俞茵就聽見院子外連響幾道槍聲，還有那些人驚慌錯亂地喊叫。</p>

不過也隻幾個瞬息，院子裡的嘈亂，就歸於平靜。</p>

很快，許岩掀簾子重新走進來。</p>

“夫人，都在外頭呢，您可還要看一眼？”</p>

俞茵坐著沒動。</p>

聶天擎側臉看她，就聽她語聲清漠徐緩，說道：</p>

“屍體先彆搬走，江澄呢？我要見他。”</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