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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二日一大早, 曲黎就被盛拾月拽出門。

也不知道這祖宗昨日受了什麽刺激,終於將一直磨蹭、拖延的事情提上日程。

馬車停在一偏僻小院處,還沒有踏入其中就嗅到濃鬱的藥香,站在門口的盛拾月停頓了下, 繼而才咬牙道:“曲姨, 敲門。”

曲黎有些詫異地斜視一眼,越發好奇昨日發生了什麽, 才讓盛拾月下定如此決心。

——扣、扣扣

房門被敲響, 不多時就有人快步而來, 隨著咿呀的木軸聲,一道頹喪的身影展露在眾人麵前。

這人年紀不大,看起來有三十幾許,長發淩亂披肩, 衣衫鬆垮,宿醉的麵容頹喪又萎靡,見到來人, 遲鈍了許久才慢吞吞道:“是你啊。”

盛拾月眉頭頓時緊擰,疑惑看向曲黎。

這人看起來更像個整日醉倒路邊的酒鬼, 而不是所謂的神醫。

曲黎對她幾乎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繼而抱拳向前一步,表示打招呼。

因此事事關重大, 兩人不敢輕易泄露身份, 皆穿寬大黑袍戴帷帽, 掩住身形、麵容, 連說話都要刻意避免。

因曲黎帶她過來的一路都是如此的緣故, 那人早已習慣,把門往旁邊一推就道:“進來吧。”

她率先腳步虛浮地往裏走。

盛拾月往裏頭掃視一眼, 不大的小院裏全是晾曬的藥材,唯一留下的路徑丟了幾個破酒壇,碎陶片還殘留著酒液。

這人是喝到半夜嗎?

盛拾月越發覺得這人不靠譜,可事已至此,她總得先試上一二,於是踏入往前,跟在對方身後。

那人也不管她們跟沒有跟上,自顧自就道:“我叫徐三癡,癡酒好賭沉迷於醫術,診金再多不如好酒,這兒尋不到我就去賭坊。”

她側身回頭,昏沉沉道:“知道了嗎?”

盛拾月沒出聲,隻點了點頭,心裏卻覺得好笑,怎麽會有人還未展露本事就開始說診金萬一是個胡亂治病的庸醫,看她怎麽打斷她的腿,讓她再也沒辦法裝神弄鬼、誆騙旁人!

再看曲黎,好像已經習慣了,一言不發,十分沉默。

那人突然大笑一聲,直接踏入房中。

麵紗之下的盛拾月嘴角一抽,心中更沒有底了,若不是信任曲黎,早就轉身離開。

盛拾月走到門外,再次環顧了一圈。

比起屋外的雜亂,裏頭還算整潔,一張床一張木桌,三麵牆都是靠著牆的七星鬥櫃,密密麻麻的抽屜也不知裝滿沒有。

曲黎先一步踏入房中,確定無礙之後才讓側身盛拾月進來。

不怪兩人如此警惕,這醫師出現的離奇,盛拾月和曲黎本以為會耗費許多心力與時間,卻不料如此輕易就尋到,像是有人刻意將她推到曲黎麵前一般。

再加之盛拾月突然出意外,讓曲黎被迫中斷暗中觀察,匆忙將人帶回汴京的原因,兩人並不是很信任對方。

徐三癡也不管她們,大刺刺往凳子上一坐,左手掀開藥箱,右手取出銀針,不見絲毫猶豫地先給了自己一針。

盛拾月已習慣了這人的離奇,便往對麵的椅子一坐,眼神一掃,停在那藥箱上。

竟是極昂貴的黃花梨木打製。

與這人渾身麻布、屋中擺設簡單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盛拾月眉梢一挑,一時也分不清這人是在故弄玄虛,還是真有幾分本事。

待那人拔針之後,眼中竟真的變得清明,不見絲毫醉意,就是說話還含含糊糊的,抱怨道:“你們也不提前說一聲,一大早清早就趕過來,害得我隻能用這個法子。”

這確實是她們的過錯。

盛拾月兩人不語,仍由對方奚落。

徐三癡又嘀咕了幾句後才停下,便道:“手過來,號個脈。”

聽起來更像是坐在街邊的、隻翻過幾本醫書就敢看病救人的赤腳醫師了。

盛拾月停頓了下,還是伸出手腕,平置在桌子。

那人便伸手,往脈上一搭,一息時間都沒有,就抬眼覷著盛拾月,開口就道:“肝熱腎虛,房勞過重且……”

徐三癡幽幽補上:“略顯無能。”

話音落下,房間陷入死寂。

黑色麵紗下的麵容鐵青,盛拾月咬緊後槽牙,拳頭也忍不住捏緊,不管對方說的是不是事實,如此直白地往心上紮,實在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旁邊的曲黎咳嗽一聲,手搭在盛拾月肩膀,提醒對方沉住氣。

徐三癡自覺已經足夠委婉,搭在對方手腕的三指拍了下,又道:“這有什麽好氣的?又不是完全不行,沉氣靜心,別影響脈象。”

盛拾月深吸一口氣,抬眼看向對麵。

那人又突然叮囑道:“實在不行就清心戒欲,沒必要強撐著,節製啊小友。”

盛拾月:……

她就知道不該來!

搭在肩膀的手稍用力,寬厚而溫熱的掌心往下壓,將盛拾月心中的浮躁強行按下。

盛拾月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脊背一彎,擺出一副徹底放棄掙紮的模樣。

徐三癡“嘖”了聲,偷偷嘀咕道:“昨天晚上挺折騰的啊。”

盛拾月:……

這人是不是在故意報複記恨她大早上來打擾自己的清夢,還猶猶豫豫提防她所以才故意如此!

盛拾月思緒又忍不住偏向別處,昨夜確實確實有些、有些折騰。

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寧清歌太過分,莫名其妙提什麽再來一次,搞得她心緒不定,邊吃飯邊擔憂,生怕寧清歌在熱鬨樊樓之中突然做些什麽。

結果盛拾月提心吊膽了半天,寧清歌沒有半點越矩,自顧自地用膳,可待到回府,洗漱躺下後,這人卻突然冒出一句:殿下可是忘記了什麽?

盛拾月還以為這事已被掀過,茫然地猜了半天,這人卻起身覆過來,壓在她身上,問:我還欠著殿下一次。

盛拾月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生氣,明明就是寧清歌自個想,還得賴在她頭上,活該她早上起床時,扶著腰說有些酸。

想到這兒,盛拾月終於找到了自己被奚落的原因,還不是寧清歌那家夥不知節製,鬨騰了一晚上!否則她今天哪裏會虛成這樣。

她磨磨牙,暗自決定等會回府見要給寧清歌一些好果子吃。

遠處的皇宮之中。

寧清歌莫名走了個神。

旁邊的下屬便恭敬喊道:“寧大人?”

寧清歌眼眸一晃,繼而恢複清明,手指往地圖上一指,就道:“今年夏苗就定在這兒吧。”

那人連忙稱是,猶豫了下才道:“就怕屈太尉那邊又不同意……她們這幾日總故意針對咱們,咱們提什麽都要反對。”

寧清歌擺了擺手,卻道:“不用理會他們。”

晨霧隨著紅日的上升而散去,枝頭被鳥兒踩著彎曲,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風將簸箕裏的藥材吹得翻身。

再從敞開的房門中看去,徐三癡眉頭一皺,直接道:“你這問題有些棘手。”

見她終於提到正事,曲黎兩人不由稍稍靠往前。

壓在手腕的指節微曲,徐三癡不解道:“你這脈象不像是下毒,更像是……想要誘使你提前分化,你分化前受過傷?”

從進門到現在,盛拾月頭一回開口道:“是。”

“傷在腺體?”徐三癡搖了搖頭,又道:“幸好傷勢不算太重,不然你連分化的機會都沒有。”

麵紗下的麵容分不清喜怒,可向來漫不經心的語調卻沉了下起,隱隱攜著一絲寒意,諷道:“她們還沒那個膽子。”

放在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緊緊掐住盛拾月,既是示意她不要再想下去,也是曲黎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本以為聖上站在一旁,她們就不敢輕易動手,卻沒想……

徐三癡不曾多問,行醫多年見慣了這些恩恩怨怨,隻道:“你腺體受傷又被逼得提前分化,所以信香紊亂,傷及根本。”

“這問題本不難解決,若是及時處理,還不至於到此地步,可你們偏故意放任不管,將問題一壓再壓,”徐三癡雖性子懶散,卻也是醫者,見此情形不免語氣加重。

她問:“你如今還感知到自己的信香嗎?”

“起初還能感受到一點,但現在……”

曲黎忍不住出聲,直接問道:“能醫治嗎?”

徐三癡重重嘆了口氣,無奈道:“能是能,就是太麻煩,恐時間太久。”

曲黎麵容一鬆,當即就道:“能治就好。”

就在此刻,徐三癡突然抬手,食指與大拇指疊在一塊,再一撮,就道:“隻是這診金……”

盛拾月與曲黎對視一眼,便笑道:“這診金不是問題,隻是徐大夫可能要換個地方暫住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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