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刀落在那人肩膀,皮開肉綻間,血水頓時湧出,那人被砸得倒地,如此狼狽下,竟還在咀嚼著嘴裏的肉。

看的人頭皮發麻,直冒寒氣。

這哪裏還是人啊?!

哪怕是飲血茹毛的野獸也知疼,也會逃跑吧?

士兵又疼又急,甚至冒出惡心的寒意,而手臂冒出血水,竟惹得周圍百姓眼紅,居然學著那人模樣,張嘴咬來!

盛拾月表情冷凝,一腳蹬開靠近的人,反手又是一箭,貫穿他人手臂,將人釘死在地上。

剛想轉頭向另一邊,卻瞧見旁邊一百姓撲向被釘在地麵的人身上,大口撕咬起來。

咀嚼間,臉上滿是幸福神色。

盛拾月倒吸一口涼氣,放眼望去,這樣同伴相食的事居然不少。

慘叫聲、刀劍相撞聲穿插,空氣裏起腥臭的鐵鏽味和更不遠處的沸騰肉湯交融在一塊,不知哪裏冒出一聲幼兒的啼哭,尖銳聲穿破城牆,砸落一塊磚石。

許是被血腥激發了瘋狂,那些個江口縣人越來越瘋狂,不再抵抗盛拾月等人,竟互相啃咬起來。

之前的官兵已被抓住,盛拾月立即下令,將其餘人捆住。

不到一炷香,龐昭等人就快馬衝來,剛至盛拾月麵前,就立馬跳馬大喊道:“殿下!他們、他們居然在吃人!”

可憐她一個彪悍女子,之前見慣了戰場的血腥,如今竟被嚇得麵色慘白。

盛拾月心中已有猜測,卻沒有直接說出口,眾人也是如此,一味低著頭將那些個平民綁住,不敢往鐵鍋那邊看

直到龐昭這一聲喊,才打破刻意回避的假象。

盛拾月捏緊拳頭,僵硬著轉頭,終於敢看向那鐵鍋。

正巧,那滾水又掀起大泡,將壓在底下的肉抬起,露出一截人類小腿。

“嘔,”終於有人忍不住惡心,發出難受的聲音。

隨著這一聲音落下,周圍陸陸續續發出不少聲音。

盛拾月麵色十分難看,捏著刀柄的手緊了又緊,最後直接大步走去,提手一揮,直接劈向熱湯。

——嘭!

那大鍋被掀翻,全部甩落在地,澆滅柴火,發出嘶拉嘶拉聲,碎肉湯水流淌一地。

而那些被捆住的百姓,居然沒有半點被抓的恐懼,隻有對肉湯的可惡,身體一轉,倒地向這邊扭動爬來,表情猙獰而瘋狂,一副垂涎若滴的模樣。

遠處的幼兒啼哭更大。

盛拾月不禁往聲音源頭看去,之前那個被屠夫剁去手足的婦人身後,爬出一個不足兩歲的小兒,竟趴在那夫人斷臂處邊哭邊大口吮吸,像是餓極了一般,已經皮包骨的身體染上血水。

盛拾月表情一變,腦海中閃過那個貪婪看著自己,說著你看起來很好吃的人,瞬時抬手捂住嘴,發出陣陣嘔吐聲。

龐昭也不大好過,本想伸手扶住城牆,卻又嫌棄鬆手,勉強支撐住自己。

等眾人稍緩過來些,盛拾月便派人四處搜查。

許是無力看管的緣故,她們未多廢力,便在一牢房中尋到被捆住的孟清心、錦衣衛等人。

她們麵色極差,但好在四肢健全,隻是稍虛弱些。

盛拾月不禁鬆了口氣,在看見城中所發生的一切後,她生怕孟清心等人也遭受這樣的事,心中很是恐慌。

她連忙走上前,扶住孟清心的小臂,緩聲道:“發生了什麽?”

孟清心看起來狼狽極了,完全沒有了汴京裏的玩世不恭,整個人都瘦了半截,看到盛拾月,眼眶一紅,竟當場落下淚來,哭喊道:“盛九……”

“魏瑩沒了……”

“她被他們吃了。”

她緊緊拽住盛拾月手臂,崩潰之下,指尖死死掐入肉中,幾乎無法站住。

“魏瑩她沒了……”她一遍重複,枯黃的發絲淩亂,滿眼血絲。

盛拾月愣住,一下子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覺得自己被孟清心掐得有多疼,隻是木木看向她身後的金夫人等人,她們沒有給她想要的答案,隻是含淚看向另一邊。

說實話,盛拾月對魏瑩的印象不深,如今想來,對方的麵容竟有些模糊。

她隻能想起,魏瑩與一群瘦骨嶙峋的小孩躲在小院中,一聲不吭,餓極了也隻敢用草繩勒住肚子,冒險尋雨水喝。

隻記得她在自己的詢問下,滿懷期待地看著她,連聲道:“姐姐你知道我家嗎,我好想回家。”

隻記得她否認後,小女孩暗淡下去的眼睛。

“大姐姐,我叫魏瑩,家住揚州江口縣,你若是有空,要記得來找我玩,我們一塊去神仙廟裏拜神仙。”

“我阿娘說和神仙長得像的人,會得到神仙的偏愛和庇佑,你可千萬要過來拜拜,我讓神仙保佑你。”

“你可別小看我,祝大人可是和我阿娘說過,要收我做下一任守廟人的。”

清脆的童音回響在耳邊。

盛拾月嘴唇發顫,她其實也不算難過。

有什麽好難過的呢?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一小孩,不過就是她隨手救下的一小孩,不過就是因為她供奉自己皇姐,而稍微記得她一點。

其餘盛拾月一概記不住了,就連往來信件都不曾提起她的姓名,完全將她忽略。

可是……

盛拾月抬手捂住眼睛,可是小荷花還記得這個姐姐呢,要是對方突然提起,她該怎麽回答?

總不能說你的魏瑩姐姐在別人肚子裏,被人吃了吧?

可不可笑,要是小荷花聽見了,一定會覺得是個爛笑話吧?

盛拾月閉上眼,眼睛莫名有些酸澀。

也不是很難過,就是心裏煩得很。

畢竟之前答應了魏瑩,要到江口縣,和她一起去看太女廟,現在好了,她趕過來了,有人卻違約了。

她很少應許什麽,但一向言出必行,可現在再難完成了,她完美的信譽出現了缺口,以後無論和別人許諾什麽,都顯得底氣不足了,畢竟她是有過劣跡的人了。

盛拾月咬緊後槽牙,牢房的陰影落在她眉眼,整個人都陷入陰沉的暗裏。

她已經吃了很多苦了,小小年紀被拐進汴京,受儘蹉跎,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故鄉,卻被人殘害,屍骨無存。

孟清心低著頭,一直在哭,在此之前她已經哭了好幾次了,可看見盛拾月後,還是沒能忍住哭起來。

她們是什麽?

她們之前是汴京裏無法無天的紈絝,是受家族庇佑、從小就捧著哄著的祖宗,她們曾經以為自個無所不能,隻要想做就一定能做到,可她們現在連個小孩都庇佑不了,親手將人從虎口救出,又把人推入狼窩。

盛拾月深吸一口氣,顫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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