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第101章

書房昏暗, 白牆角落還有被洪水衝泡過後的痕跡,經日光暴曬後,就泛起一股難言的黴味。

隻不過裏頭的兩人都沒有理會,一人坐於書桌內側, 一人坐在書桌對麵, 洗得發白的官袍隨著動作被撩起,有一種穩操勝券的得意。

“大人, 我就坦白和您說了, 這事您管不了, 也管不著。”

杜庭軒扯了扯嘴角,語氣緩和下來,多幾分和善笑意,說:“您就隻管治理水患, 等災情緩和,我就派人給您和九殿下立個長生廟,說是揚州百姓感恩兩位大人的恩情, 自行設立廟宇。”

“到時候您和九殿下把功勞一領,隻管回京受陛下封賞, 將揚州的事忘得乾乾淨淨就好。”

另一邊的寧清歌沉默不語, 在長袍寬袖的遮掩下,無意識地轉動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

那人見寧清歌不肯鬆口, 單手拿起桌麵的茶杯一吹, 掀起層層漣漪之後, 再低頭一抿。

此時已是下午, 春日的陽光從木窗格中擠出, 便落在石板之上,努力向屋裏蔓延, 隻是可惜桌椅離日光太遠,再怎麽努力,也隔著極遠的距離,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陷在陰影裏。

杜庭軒嘆了口氣,看向寧清歌又道:“大人何苦如此頑固不化?”

“我知大人是北鎮撫司巡撫使,斬奸邪處貪官,可是……”

她笑了下,又繼續道:“這奸邪,是陛下身邊的奸邪,這貪官是欺瞞陛下的貪官。”

“我就和您坦白說了,這事是陛下暗中指派的。”

她茶杯放下,杯蓋與杯壁碰撞,發出一聲脆響,惹得茶水搖晃,差點灑落出來。

寧清歌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又垂眼遮掩,依舊是那副情緒難辨的沉靜模樣。

這樣的淡然總讓人不安,特別是心中發虛的杜庭軒。

寧清歌在汴京中的所作所為,她並非不知道,那麽大個屈家,愣是被寧清歌連根拔起,讓整個大梁都跟著一抖,從上到下都人心惶惶,生怕這把刀又懸在自己脖頸。

杜庭軒忍不住開口:“寧大人,你我都是陛下臣子,食君俸祿為君分憂而已。”

“你也知道陛下對廢太女的嫌惡,可那江口縣卻偷偷供奉廢太女……”

她冷笑一聲,再道:“再說這開采河沙一事,也讓他們嘗到了不少甜頭,能富貴一把再死,也算圓滿。”

“而且這些年販賣河沙的利潤,隻有兩成歸於我們,剩下都交於陛下,不然……大人以為宮中的那棟摘星樓怎麽來的?”

她往椅背中一靠,故作輕鬆,道:“大人就別管這些閒事了,寫封信喚九殿下回來,屠城一事我們自會幫忙遮掩,和之前一樣的說辭,州府保證一點消息都傳不回京城。”

此話剛落,寧清歌竟緩緩點了點頭,像是同意一般。

杜庭軒表情一喜,終於輕鬆起來,大笑道:“還是寧大人明事理,改日揚州災情緩和,我等再請大人府中一聚,好好感激大人與九殿下。”

寧清歌卻開口,說:“既有陛下暗許,那張州府為何要負罪自裁。”

杜庭軒心中重擔落下,頓時滿臉笑意,毫不猶豫回答道:“她哪裏是負罪自裁?是突然生出不該有的憐憫,居然想違抗聖意,不肯將江口縣抹去,那我們就隻能……”

“不過也好,此事也需要個替罪的家夥,以消旁人懷疑。”

寧清歌再點頭,表情依舊。

杜庭軒便行禮告辭,剛推門走出書房,就聽見寧清歌突然喊了一聲:“曲姨。”

守在門外的曲黎當即拔刀,直接捅向杜庭軒胸口,一氣嗬成的動作沒有絲毫多餘動作。

那杜庭軒根本來不及反抗,不可置信地低頭,隻看見那截染上自己鮮血的長刀緩緩拔出。

“寧清……”

話還沒有說完就倒下。

曲黎淡淡掃了她一眼,便踏過門檻往裏,喊道:“夫人。”

寧清歌麵色依舊沉靜,過分精致的眉眼總是顯得涼薄,不曾朝門口看一眼,隻道:“傳令下去,揚州府杜庭軒身為揚州同知,卻帶人拖延災情,不僅不配合我與九殿下救災,還百般阻攔,甚至偷偷威脅本官,現已被誅殺,你帶錦衣衛將其餘同黨全部拿下。”

寧清歌聲音一頓,又道:“不必審問,就地斬殺。”

此時恰好又風吹過,將窗戶吹響,倒在地上的屍首逐漸沒了溫度,膚色青紫。

曲黎麵色一肅,當即抱拳稱是,話音散去,她卻沒有離開,反倒有些猶豫地開口:“那殿下屠城一事……”

她又補充:“我方才聽到那杜庭軒的言語,這江口縣也是受人迫害,殿下怎會……是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

寧清歌聞言,麵色稍緩,毫不猶豫道:“殿下性子良善,不是會濫殺無辜之人,她屠城自然有她屠城的道理。”

這話實在偏袒,聽得曲黎不知該說些什麽,她提起這事,本是想給盛拾月說些好話,結果卻是寧清歌先偏袒起來,直接給盛拾月按了個性子良善的帽子。

若是給旁人聽見,不知會有多張目結舌,這可是屠城!又不是隻殺一人。

曲黎張了張嘴,又一下子緊閉。

她就不該說這話!

寧清歌卻未露出異色,有一種莫名的坦然,好像自己這話一點錯都沒有,甚至就好像在說今天吃什麽那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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