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是誰……”
“你是什麽人, 敢爬上朕的龍床?”
勾在脖頸的手若即若離,指尖劃過骨節,像是把玩一塊絕佳的玉料,金簪微鬆, 發絲垂下一縷, 上挑的眼尾添染緋色,與泛藍的眼眸相襯, 明明是質問, 卻一字一句帶著撩人意味。
可被詢問者卻謹慎, 知道眼前這個喜怒不定的皇帝,隨時可以將自己踢下床。
外頭還有一堆蠢蠢欲動、時刻等待傳喚的坤澤。
“陛下……”寧清歌扯了扯嘴角,冒出生硬的稱呼。
那人抬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寧清歌驟然停住, 杵在旁邊的手微微發顫。
誰能想到平日在朝廷之中,智周萬物、運籌帷幄的寧望舒,也會露出這樣的猶豫神色, 生怕自己答錯。
她們已經分開一年半了,寧清歌突然想到這件事, 莫名的酸澀又席卷而來, 如同往日一般將她包裹,像是枝葉都長著小刺的藤蔓, 將四肢軀體都纏繞, 不斷收緊, 掐著心臟不準跳動。
寧清歌薄唇發顫, 舌尖還殘留著櫻花的香氣, 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我是陛下的臣子。”
指尖壓在脖頸圓骨,用一點點懲罰來證明盛拾月的不滿意。
她擰著眉頭, 冒出一句:“錯。”
“小……陛下,”話到嘴邊又繞了個彎。
“我是、”寧清歌指節回縮,無意識揪緊床單,停頓片刻後才接道:“仰慕陛下的人。”
盛拾月突然“嗬”了聲,不必出言否認就已表明態度。
太過緊張一個人就是這樣,哪怕是再聰明的人也會幾次碰壁,找尋不到正確答案,總是惶恐不安,生怕有錯。
汗水從掌心冒出,那櫻花的香氣不減反濃,難以分辨盛拾月的心思,自從盛拾月登基後,心思越發難猜,總是遮掩、不願外人知曉。
屋外夜色更濃,漆黑將萬物籠罩,包括之前還存在的月亮。
寧清歌抿緊嘴角,她不是個膽怯的人,前提是不在盛拾月的麵前。
她深吸一口氣,還沒有開口的話被突然的聲音打斷。
盛拾月忽然開口,問:“你想好了嗎,寧清歌。”
“朕已經等你很久了,一年半的時間足以認識很多人,讓後宮變得滿當。
寧清歌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盛拾月沒有停下,繼續道:“寧清歌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一年半的時間,若你再不明白,我就要走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卻一字字堅決。
讓人聯想到同樣做過這樣抉擇的葉青梧。
寧清歌表情一慌,忙道:“我是寧清歌。”
話說出口後,一切都變得順暢,她再一次重複,喃喃道:“我是我自己。”
盛拾月麵色一緩,壓在脖頸的手微微用力,便把人往自己懷裏按,她說:“寧清歌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不要什麽為我儘心儘力的死士,也不要為我忠心儘責的臣子,我要我的妻。”
她停頓一瞬,再道:“我要一個完完整整的寧清歌。”
橫在兩人中間的問題,終於被擺在明麵。
或許寧清歌早就明了,畢竟她不是個極其愚笨的人,哪怕當時心亂,無法仔細思考,可過了那麽久,也該想明白了。
隻是她不願麵對罷了。
或者說她們兩人都沒有錯,心心念念的都是對方。
但橫在中間的問題卻無法避免,往日盛拾月不去想,隻當自己努力就可以改變,可寧清歌卻站在原地,不肯邁步,自顧自地為盛拾月做出犧牲,直到最後的和離。
“我要的是能和我一起牽手前行的妻子,而不是事事為我考慮,隨時可以為我犧牲的死士,這樣的人可以有很多,但是唯獨不該是你。”
稱謂不知何時又發生了改變,終究還是盛拾月低頭,或許也不叫低頭,是等待已久後的最後妥協。
自盛拾月登基為帝後,再難有這種時刻,多數是旁人為她低頭,反複討論該如何讓她同意。
盛拾月聲音有些哽咽,居然帶出一絲哭腔:“寧清歌,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害怕。”
“如果你不在了,我該怎麽辦。”
寧清歌身體一僵,那藤蔓絞得更緊,根根小刺似乎紮著心臟,使勁往裏擠。
“小九……”她聲音有些啞,喊完稱呼又卡住,不知該如何說。
盛拾月仰頭看她,無法壓抑住聲音裏的顫抖,一字一句問道:“你要我怎麽辦?”
“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皇位上坐著嗎?”
“你有沒有想過,你拚命塞給我的東西,我根本就不想要。”
泛藍的眼眸覆上一層水霧,明明是萬人之上的帝王,卻也會被人壓在身下,露出無比脆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