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七章 劍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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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江湖久了,誰還沒有一點壓箱底的本事和法寶。

當楚姓書生聽到"初一"這個稱呼後,就沒來由心弦大震,心知不妙,說不定就是那名少年的殺手鐧,但是卻無法感知到那股危機,起始於何處,狼狽不堪的楚姓書生心思急轉,一咬牙,從袖中滑出一顆青白色的圓球,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俗物。

楚姓書生五指緊握之後,那顆圓球如蠟燭遇火融化,粘稠如水銀的汁液,迅從他手臂處蔓延開來,迅速覆蓋全身,下一刻,修長男子竟然穿上了一具潔白如雪的甲胄,中央的護心鏡,精光閃閃,是光明鎧樣式,世俗世界的道觀寺廟之中,天王靈官神像多穿此甲,蘊含光明正大之意。

如果不是察覺到性命都受到威脅,楚姓書生哪怕恢複真身,也不願使出這顆價值連城的"甲丸",甲丸是兵家至寶,倍加推崇,價格沒有最貴隻有更貴,並且一向有價無市,它們一般由墨家機關師和道家符籙派聯手鍛造,平時收斂為拳頭大小的丹丸模樣,不占地方,方便攜帶,一上戰場就可以澆灌真氣,瞬間寶甲護身,堅不可摧。

楚姓書生有甲丸寶甲護身,鎧甲表麵散發出一層微微蕩漾的潔白光暈,如大雪滿地的月夜景象,讀書人站起身,比起之前多了幾分從容,苦笑道:"少年郎,你可是把我害慘了。原本這件光明鎧,是為了預防出現分贓不均的結果,到時候就可以用來抵禦白鹿道人和山神的聯手攻勢,現在早早露出了馬腳,他們一定會更加小心防範,這可如何是好"

雖然言語輕鬆,但是書生沒有絲毫掉以輕心,當下還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怎的少年喊出"初一"之後,就沒了下文即無寶劍出鞘,離開木匣,從對麵廂房那邊飛掠而至,也沒什麼隱藏在暗處的援手撲殺而來。

楚姓書生疑惑不解。

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絕對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家夥。

兩拳就差點打得自己現出原形,恐怕那個莽莽撞撞去斬殺大妖的大髯刀客,以他的四境實力,都做不到。

雖然"初一"沒出現。

但是楚姓書生依然能夠斷定,這個初一隻要露麵,必然是不容小覷的高手,或是殺力巨大的攻伐法寶。

陳平安則是有些惱火,重重拍打了一下腰間養劍葫。

如今葫蘆裡的那把"初一",莫名其妙就性情大變,之前是脾氣暴躁,動輒要陳平安吃苦遭罪,可自打離開落魄山後,就成了個憊懶貨,整天死寂不動,甚至跟陳平安發脾氣的心思都沒了,在陳平安重拍養劍葫之後,依舊紋絲不動,懸停在養劍葫蘆內的虛空當中。

倒是碧綠幽幽的飛劍十五,嗡嗡作響,在主動跟陳平安進行情緒上的粗淺交流,大概是想說初一不願出戰,它十五可以代勞。

兩柄飛劍,開竅之後,像是尚且不會開口言語的稚童,靈智已有,但是不高,更多還是憑借本能行事,陳平安的心聲和心意,它們能夠清晰感知,但是雙方往往溝通不暢,而且陳平安隻能依稀知曉它們的情緒好壞,交流起來還是不容易。

看到陳平安的這個動作之後,楚姓書生立即凝神望去,隻瞧見那隻朱紅色的酒葫蘆,光彩黯淡,並無異樣,瞧不出半點氣象神異的端倪,其實在這之前,在古宅外大雨中的相逢初期,楚姓書生就仔細打量過了背匣少年和年輕道士,當時就覺得不該是什麼世外高人才對。彩衣國的朝野,山不高水不深,臥不了虎,也藏不住龍。白鹿道人之流,就已是威震一方的宗師神仙。

不出意外,楚姓書生才是那條興風作浪的過江龍,如此才合情理。

他這趟離開府邸,從古榆國南下彩衣國,為了這棟宅子裡的東西,費儘心機,哪怕穩操勝券,仍是徐徐圖之,先拉攏白鹿道人和淫祠山神,三方各取所需,然後結交姓劉的世家子弟,誘騙他來此山遊曆,與那兩個盟友說是自己不惜親身涉險,先行探查虛實,憑借著劉姓書生自幼浸染的一身官衙氣和書卷氣,以此遮掩他身上那點淡薄妖氣,真正目的,還是勘探陣法所依的地脈,以便大戰之中,渾水摸魚,偷了那件法寶,便不與白鹿道人和山神過多糾纏,靠著出人意外的甲丸護身,遠走高飛,返回古榆國繼續潛心修行。

至於那名大髯刀客的出現,不過是他臨時起意,便在附近城鎮散播謠言,推波助瀾,將古宅渲染得愈發妖風邪氣,事實上百年以來,古宅陰氣濃重是真,可殘害百姓、暴虐一方還真沒有。為的就是讓這座池塘之水更加渾濁,有利於他輕鬆脫身,哪怕大髯刀客耗去一些古宅主人的道行,也是好事,若是能夠支撐到白鹿道人和山神趕來亂戰,更是好事。

而那位古道熱腸的大髯刀客,哪裡曉得這些內幕,循著那些風言風語,在最近一座小鎮喝過了兩大碗烈酒,便熱血上頭,剛好覺得那場大雨古怪,便火速動身斬妖而來。

其中山神親自塗抹油膏的火把,白鹿道人藏有銅錢鬼物的油紙傘,俱是不起眼、卻很花心思的物件。

一個是幫忙此地名義上的主人,淫祠山神近距離查看古宅內部氣機,一個是幫著白鹿道人布置機關,找機會現身,由內而外,毀去古宅那些用來抵禦外敵的手段,比如那些殘敗不堪的神誥宗青詞符文,殘留有一縷道家正宗氣韻的影壁,這些手法,幫著風雨飄搖的古宅,擋下了多次陰險襲擊。

結盟三方,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不過這才正常,若非如此,在弱肉強食的山野修行,恐怕早就身死道消,淪為其他凶狠修士的墊腳石了。

與世無爭的練氣士有沒有當然有,比如這棟古宅,男女主人和老嫗,主仆三人百年以來,深居簡出,下場如何,便是當下人人覬覦的淒慘境地了。

不願節外生枝,楚姓書生選擇主動退讓一步,微笑道:"陳公子,你我其實並無仇怨,何必生死相見,隻要陳公子今夜願意退出古宅,將來隻要路過古榆國,我楚某人一定以美酒款待公子,便是公子想要去古榆國皇宮飲酒,例如挑選一個風雪夜,楚某人就能與陳公子拎著酒,高坐於皇宮大殿屋脊之上,大大方方飲酒賞雪便是,完全不用擔心古榆國皇帝會動怒趕人。"

說實話,楚姓書生雖是來曆不正的精魅出身,但是修出人身之後,不知經曆了什麼,氣態不俗,卓爾不群,簡直比起鐘鳴鼎食的豪閥俊彥,還要有富貴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來定然是有其獨到機緣,才能有今天的風度雅量。

陳平安終於開口說話,問道:"聽說古榆國皇帝姓楚,你也姓楚,有關係"

楚姓書生猶豫了一下,似乎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點頭微笑道:"關係有一些,但是沒有什麼血緣關係,總之相互依附,同時相互提防,比較複雜,一言難儘。"

楚字,上林下疋,疋字可作"足"字解,雙木為林,樹下有足,楚姓書生以此作為自己的姓氏,不言而喻,多半是古樹成精。

隻不過陳平安的讀書識字,如今還是停留"粗通文墨、偶有會意"的表麵功夫上,遠遠沒有達到能夠準確"解"字的精深地步,畢竟遠遠不如崔瀺或是魏檗那樣學問淹博。

陳平安打量了一下楚姓書生身上那副鎧甲,打定主意,先不動用十五,剛剛借此機會,試試看自己的拳法斤兩,好確定自己三境境界的深淺,便又問道:"你是練氣士第幾境"

楚姓書生笑道:"第五境而已。"

這當然是自謙之詞。

隻差一步就是中五境的神仙,怎麼可能是"而已"要知道那些宗字頭的仙家豪閥,中五境修士一樣是身份極其金貴的存在,不是地位清貴的長老供奉,就是職掌一方實權的執事,宗門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古榆國、彩衣國這些好似彈丸之地的小國了。

但是楚姓書生略帶自得之意的謙虛,在一根筋的陳平安聽來,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而已"了。這就是道士張山嘴裡的第五境"大妖"陳平安手腕輕輕扭轉,咧嘴一笑,嫁衣女鬼打不過,眼前這位穿著烏龜殼的家夥,還真可以拿來練練手,能夠打死是最好,打不死自己也不虧,畢竟還有飛劍傍身,不是一把,是兩把!

當初陳平安剛剛練拳沒幾天,就敢遛狗一般逗弄正陽山搬山猿,實力不去多說,僅就膽量氣魄而言,確實要強出世間武夫太多。當然一旦選擇搏命,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亦是陳平安的強項。

楚姓書生無奈道:"為何還要打"

陳平安給了個直白無誤的答案,"不打過了你,我朋友和那個刀客會很危險。"

楚姓書生眼神陰森起來,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他這麼個見慣了人間榮華的強勢地頭蛇,"少年郎,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嘍我可是明明白白告訴你,古宅外頭,還有兩位虎視眈眈,你當真要摻和進來真當我怕了你"

陳平安的答複,讓那個楚姓書生火冒三丈,"你怕不怕我,跟我打不打你,沒關係。"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之所以拖延這麼久時間,可不是陳平安為了抖摟威風,而是他要先確定養劍葫內那兩位小祖宗的意思。

這會決定他應該怎麼打這場架。

本名小酆都的飛劍初一,當初在泥瓶巷祖宅現身,如一條小小的白虹掛在空中,雖然劍身纖細,但是充滿了堂堂正正的磅礴氣勢,鋒芒畢露,沒有任何的遮遮掩掩。

而與楊老頭以物換物的飛劍十五,則要氣勢稍異,飛劍神意更偏向於幽靜,在養劍葫內的動靜,也都是驟然而停驟然飛掠,來去匆匆,極其迅捷,每次都會在養劍葫內壁處緊急懸停,隻差絲毫就要撞上,跟初一在養劍葫內的四處亂撞,瘋狂碰壁,截然不同。

所以陳平安大致斷定,小酆都,或者說被他擅自取名為初一的白虹飛劍,比十五更加鋒利,且更為堅固,但是缺陷也很明顯,就是劍速慢,且不容易被陳平安完全掌控,所以會導致每次出劍,不夠精準。若是僵持不下的膠著局勢,尤其是略占上風的大好形勢下,大可以讓初一露麵,一頓亂撞,反正不怕磕壞碰壞,但是戰況險峻的情形下,還是需要溫順且疾速的十五來幫助一擊致命,用以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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