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道之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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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袍老蛟扯了扯嘴角,再次消失。

舟子老漢這一矛去勢並未絲毫減弱,反而加重力道,矛尖處竟是出現了一陣黑色漣漪,雪白矛尖沒有任何凝滯,長矛勢如破竹,如筷入水,出現了視覺上的偏移歪斜。

之後出現古怪一幕,老人周圍站立著數十位金袍老蛟的身影,而且各自身前的頭頂,或者長達一丈,或者短不過一尺,都有一截矛尖刺向金袍老蛟的眉心。

幾乎所有金袍老蛟異口同聲笑道:"真是拚了老命的地仙一擊,難為你這個金丹境了。"

伸出一手,攥住了那矛尖。

電光四濺,天地雪白。

唯獨一位金袍,並未開口說話,他站在陳平安那條小舟的正後方,剛好能夠看清楚坐在桂花樹蔭中的陳平安,看不出具體根腳的青色符紙,但是充滿了浩然正氣,那支毛筆倒是好物件,便是老蛟都要垂涎。

看那張斬鎖符的符紙空白,隻完成了十之七八,少年手臂、手指和毫尖雖然尚未顫抖,可是心神已經不穩,由此可見,書寫此符,還是太過牽強,老蛟愈發好奇,斬鎖符雖然品秩不低,可是少年先前在竹篙上已經成功畫符,說明這道符籙的本身沒有問題,而是那張青色材質的符紙,讓那個少年難以下筆,恰如稚童負重登山,說是嘔心瀝血,都不誇張了。

一張書寫有雨師敕令的上品斬鎖符。

若是在自己成為一方聖人之前,金袍老蛟還會有所忌憚,畢竟這屬於天生相克,在雨師河伯水君之流,還屬於正統神靈的那段歲月中,蛟龍都會禮敬這類好似衙門上司的存在。

隻是如今哪怕這張符籙再"硬氣",金袍老蛟都不放在眼中,他甚至有些渴望再次見到斬鎖符。

畢竟某段漫漫無期的屈辱歲月,老蛟當時年幼,但是所見所聞,無比刻骨銘心。

老蛟就是要蛟龍溝深處,某些不願跟隨自己的同齡老家夥,都再次親眼見識到這張意義深遠的符籙,說不定可以讓這些萎靡不振的老家夥,再次生出一股血勇之氣。

完完整整的蛟龍溝,隻要擰成一股繩,絕不是一兩座宗字頭仙家府邸可以媲美。

數十位金袍老蛟同時捏爆了那根長矛的矛尖。

這是舟子老漢的本命之物,頓時跌坐在小船上,嘔血不已。

除了一言不發凝視著陳平安畫符的那條老蛟,其餘被激起濃重凶性的老蛟們哈哈大笑,幾乎同時一腳狠狠踩下,他們腳下並無太大動靜,但是庇護桂花島的那座桂葉陣法,卻像是一道孱弱城門被無數輛攻城車重重錘擊,震蕩不已,岌岌可危,一旦大陣破損,那些蛟龍之屬瞬間就會衝入島嶼,與這些天生體魄渾厚的孽畜近身肉搏

彆說尋常練氣士不願意,就是殺力最大的劍修,和橫煉最強的兵家修士,一樣都不願意。

許多原本馬致說得口乾舌燥也不願拿出壓箱底法寶的中五境練氣士,頓時臉色巨變,再不敢藏私,紛紛祭出法寶靈器,一時間,桂花島上流光溢彩,紛紛向高空掠去,幫助桂夫人和那棵祖宗桂一起抵禦金色老蛟的踩踏陣勢。

但是當島上練氣士傾力出手之後,一些個之前始終袖手遠觀的蛟龍溝大物,也終於運用水術神通,如一陣箭雨灑向桂花島。

因此桂花島哪怕有了練氣士助陣,竟是依然處於下風。

這個危急時候,竟然還有一位高瘦老者,從蛟龍溝之外的海麵飛掠而來,隻是他顯然在猶豫要不要涉險深入。

正是那位玉圭宗薑氏公子身邊的元嬰扈從。

他最終選擇靜觀其變。

桂夫人不得不去桂花島,她實在沒有想到大陣如此脆弱不堪,陳平安那道符已經顧不上了,一旦她始終本身和魂魄相離,桂花島大陣經不起下一次衝擊,到時候就算畫符成功,桂花島已經被攻破,肆無忌憚的蛟龍之屬,如入無人之境,隻會是兵敗如山倒的淒慘局麵。

桂夫人一掠而去,轉頭對老漢無奈道:"照顧好陳平安!"

老漢苦笑點頭,掙紮著站起身。

隻能是儘人事聽天命了。

四麵八方的所有金袍老蛟,緩緩走向兩條小舟。

隻有那條始終站在原地的金色老蛟,從頭到尾凝視著陳平安,以心聲告知道:"小家夥,你再不畫完這道符,趕緊扭轉戰局,你們所有人就都要死了,桂夫人要死,老舟子要死,你也要死,都要死啊。"

作甚務甚,雨師敕令。總計八字的一張斬鎖符,陳平安到最後隻寫了六個字,而且極其不講規矩,這道符不出意外,就已經算是作廢了。

其實陳平安寫完最早四個字,雖然耗時很久,比起以前畫符要漫長許多,但是在那個雨字上,陳平安不管如何運轉氣機,就連那一筆橫都寫不出,青色材質的符紙,好像根本就不願意接納這個字眼,兩軍對峙,陳平安孤軍奮戰,麵對一座巍峨高城,能做什麼

人力終有窮儘時,不以什麼雄心壯誌和堅韌毅力所改變。

陳平安死撐半天,仍是無法落筆,當陳平安手臂第一次出現顫抖,一大口心頭血,湧至喉嚨口,被他強行咽下,迫於無奈,陳平安直接跳過了雨字,師字關隘,又是一道天塹,陳平安再次繞過,好在敕令二字,勉強為之,在那口純粹真氣的強弩之末,終於寫完了。

陳平安這一口氣用完之後,已經筋疲力儘,持有小雪錐的那條手臂頹然垂下,本就是強提一口氣,這次畫符不成,無異於雪上加霜,這會兒體內氣血翻湧,除了那口已經傷及本元的心頭血,還有無數從內而外滲出的血珠子,極其細微,從神魂、氣府、筋骨、皮肉一點一點往外流淌、凝聚。

金袍老蛟第一次如此動怒,憤然罵道:"沒用的廢物!等了你這麼久,你竟然連‘雨師’二字都寫不出來!"

老蛟一步步向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動筆!重新再畫一道符!"

陳平安怔怔看著那張青色符紙,局勢沒有變得更壞。

但是也沒有變得更好。

好像跟神誥宗的那位道姑在大道上分道揚鑣後,離開驪珠洞天後一路好運的陳平安,運氣就開始走下坡路,仿佛再一次回到了破碎下墜之前的驪珠洞天。

這一次,更是直接身陷死地。

陳平安抬起頭道:"你這麼想我寫完這道斬鎖符是在圖謀什麼吧"

金袍老蛟仔細打量了一番少年,笑著點頭道:"自然。隻不過現在說這些沒意義了,浪費我這麼多時間,你稍後的三魂七魄會被製成一枝枝蠟燭燈芯,在蛟龍溝水底燃燒上百年。"

陳平安瞥了眼握有小雪錐的左臂,深呼吸一口氣,緩緩提起,不單是這條胳膊,滿身鮮血從七竅和肌膚滲出,潺潺而流,"死之前,我一定要寫完這兩個字。"

金袍老蛟眼神陰沉,笑道:"少年郎有誌氣,我拭目以待,而且不惜親自為你護法,可莫要再讓我失望了啊。"

陳平安咧咧嘴。

抬起右手手臂,胡亂抹了抹眼睛,擦去模糊視線的血汙,大致看清楚"雨師"空白處的符紙位置,然後閉上眼睛,在心中默念道:"作甚務甚……作甚務甚……"

一瞬間。

陳平安開始落筆於符紙。

金袍老蛟嗤笑道:"少年,這可不是什麼雨字啊,是不是受傷太重,腦子也拎不清了"

又一瞬間。

金袍老蛟再無半點笑意。

符紙之上,不再是所謂的符籙一點靈光。

而是一縷神光在迅猛凝聚。

陳平安隻是保持那個姿勢,不是不想動,而是實在無法動彈了。

這張斬鎖符,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斬鎖符。

因為不是"作甚務甚,雨師敕令"。

而是"作甚務甚,陸沉敕令"。

陸沉敕令!

而那位金袍老蛟同樣是紋絲不動,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陳平安嘴唇微動,默默感受著筆下紙上的那些溫暖神意,福至心靈,嗓音顫抖,輕聲道:"我見到書上有說過,聖人有雲……"

陳平安咳嗽不止,總算說出後半句話,"潛龍在淵。"

這口頭上的八個字,仿佛比起符紙上的八個字,絲毫不遜色。

總計十六字,落在蛟龍溝當中,簡直就是一陣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諾!"

"謹遵法旨!"

一聲聲從蛟龍溝深處響起,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天地寂靜。

數十位金袍老蛟融入一個身形當中,他低下頭,拱手抱拳,但是滿臉獰笑,"領旨之前,少年死吧。"

蛟龍溝上空,一道粗如山峰的金色劍芒從天而降。

直直落向少年頭頂。

有人能救一救,但是不願意,例如那位竹衣少年身邊的元嬰老嫗。

有人想要救,但是為了範家大業,隻能選擇退縮不前,比如桂夫人。

有人是無可奈何,不惜換命給少年,比如那位近在咫尺的老舟子。

更多人是看熱鬨而已,大局已定,還需要緊張什麼

陳平安在這一刻,好似一切人心世情都已洞悉,可是神色不悲不喜。

袖中滑出一對印章,山水印,停在頭頂上空。

那道金色劍光崩碎之後,一對山水印,隻剩水印,山印已無。

大道之上。

一人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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