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出劍而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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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街角酒肆外並肩而立的周肥和陸舫。

那個已經注定走不到蔣姓書生住處的女子,癱坐著一處牆根下,瞥了眼頭頂的異象,女子充滿了遺憾,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真的有些累了,哪怕見到了那位心愛書生,敲開了小院門扉,又能如何呢,讓他看到自己滿身血汙的這番模樣嗎還是算了吧,不見這最後一麵,他哪怕聽了彆人的言語,再覺得她是壞人,總歸還是一位好看的女子。

於是女子歪著腦袋,笑著睡去。

皇後周姝真沒有返回皇宮,反而潛入了太子府第,身上多了一把銅鏡。

院內曹晴朗孤苦無助,丟了柴刀,蹲在地上在抱頭痛哭。

四下無人,枯瘦小女孩拎著一根小板凳,晃晃蕩蕩拐入小巷,左右張望,充滿了好奇。

南苑國城南上空。

陳平安馭劍越來越嫻熟自如。

劍鋒太銳,劍氣太盛,劍招太怪。

丁嬰六十年來,第一次如此狼狽,隻能專心防禦。

丁嬰有些惱火,不過短時間內無可奈何,他乾脆就沉下心來,他倒要看看,這個年輕謫仙人的無瑕之境,能支撐到什麼時候,隻要露出一個破綻,丁嬰就要他陳平安重傷。丁嬰也沒有閒著,一身駁雜所學,隨手丟出,一拳歪斜打去,根本沒有對著陳平安,但是拳罡卻會炸裂在陳平安身側,可能是眉心、肩頭、胸膛,角度刁鑽,匪夷所思,這是丁嬰在拳法中用上了奇門遁甲和梅花易數,笑臉兒錢塘的詭譎身影,在丁嬰這邊,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丁嬰一手雙指並攏,屈指輕彈,一縷縷罡氣如長劍。

一手掐道訣,有移山搬海之神通,經常從地麵上撕扯出大片的屋脊和樹木,用來抵禦滾滾而流的雪白劍氣。

最終兩人落在京師外城的高牆之上。

這條走馬道上,一座座箭跺連帶牆壁砰然碎裂,灰塵四濺,飄散在京城內外。

陳平安好像來到此地後,真正少了最後一點約束,徹底放開手腳。

馭劍之術,幾近禦劍之法。

長長一條走馬道,被長氣的如虹劍氣銷毀殆儘。

偶有間隙漏洞,剛要脫困的丁嬰就會被陳平安一拳打回劍氣牢籠之中。

堂堂天下第一人的丁嬰,登頂江湖甲子以來,第一次被人穩穩占據上風,壓迫得不得不被動守勢。

丁嬰雖未受傷,但是雙手袖口已經出現數條裂縫。

陳平安身形輕靈,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上,在破碎不堪的走馬道上閒庭信步。

丁嬰顯然也打出了一股無名真火,長氣劍幾次被指尖點在劍身或是劍柄上,劍罡崩碎,激蕩不已,隻是劍氣充沛,足可形成溪澗長流,這點損耗,就如同巨石砸水,濺起水花在岸邊而已,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陳平安靈犀一動,站在一處兩邊斷缺的孤零零箭跺之上,雙指並攏作撼山拳立樁,劍爐。

原本瘋狂縈繞丁嬰四周的長氣,驀然升空十數丈,本就快到了極致的飛劍速度,竟是以違反常理地更快勢頭,名副其實地破空消失了,然後一道裹挾風雷的白虹從天而降,長劍裂開南苑國城頭,然後在牆根處破牆而出,轉瞬來到牆頭上的陳平安身邊懸停,嗡嗡作響。

塵土消散,丁嬰抬起手,右手袖口已經儘碎。

陳平安伸手虛握長氣的劍柄,手心觸及劍柄片刻,然後再次鬆開。

丁嬰大笑道:"六十年來,筋骨從未如此舒展過了。"

陳平安問了一個相同的問題:"是不是很爽"

上一次,丁嬰可以無動於衷,這一次,丁嬰可就有點臉色掛不住了。

丁嬰一跺腳,身形虛無縹緲起來,依稀可見雙手擺出一個不知名拳架的起手式。

陳平安身後則有身影模糊的蓮花冠老人,雙手十指掐一古老天官訣。

右手南苑國京城外的空中,丁嬰雙臂擰轉,在掌心之間,搓出一團刺眼光芒。

左側京師地界的空中,丁嬰雙臂伸開,五指如鉤,城牆上出現兩條長達十數丈的裂縫。

陳平安虛握長氣,劍氣以雪崩式破陣,手中長劍,則以劍術正經中的鎮神頭式迎敵。

一心兩用。

頃刻之間。

整整一大段京城城牆,出現了一個長五丈、高六丈的巨大缺口。

一時間塵土遮天蔽日。

丁嬰站在缺口一側邊緣,淵渟嶽峙的宗師風範。

身後有雲霧滾滾,是丁嬰不再刻意拘束一身磅礴罡氣的結果,那些雲霧不斷聚散,最終凝成一尊雲霧神像的輪廓,如有神靈即將降世。

陳平安神色自若,站在另外一側,看也不看丁嬰造就的天地異象。

他隻是一手握住長氣的劍柄,一手雙指並攏,在劍身之上從左到右,輕輕抹過。

這是陳平安在學文聖老秀才的山水長卷之中,她那一劍。

哪怕隻有一分神似。

那把桀驁不馴的長氣劍,竟然微微顫鳴,似乎在與陳平安共鳴。

似乎終於承認了陳平安,在對陳平安說,你有何話要對這方天地講

隻管放聲便是!

在這之前,陳平安連長氣劍都握不住,故而隻能算是劍氣近,而不是真正的一劍在手。

當下,這才是真正的有一劍來此人間。

陳平安猛然間握住劍柄,那一刻,從左手指縫之間綻放出絢爛光明。

像是升起了一輪明月,向四麵八方潮水一般湧去,照徹天地。

本就已是大日懸空的白晝,可此刻整座南苑國京城,仍是愈發明亮了幾分。

握劍之後。

日月同在。

這把長氣當下並無劍鞘,可是陳平安依舊做出了拔劍出鞘的姿勢。

丁嬰驚訝發現自己竟是無法跨過那道缺口,雖然震撼,倒也不至於驚懼,身後罡氣凝成的一尊三丈高神人像,俯瞰那渺小的一人一劍。

丁嬰心知肚明,自己退不得。

他明明不動如山,但是卻有雙手在身前,變幻出數十條胳膊,令人眼花繚亂,有佛家印,說法印,禪定印,降魔印,施願印,無畏印,每一法印皆金光燦燦。

有道家法訣,三清指,五雷指,翻天印,天師印。每一法印都有罡風飄拂,雷聲縈繞。

還有俞真意的袖罡,種秋的崩拳,鏡心齋的指劍,劉宗的磨刀,程元山的弧槍……

那尊神靈亦是如出一轍,丁嬰有什麼法印、架勢,它便有,而且聲勢更大。

丁嬰一身武學修為,集合了天下百家之長。

俞真意站在了這座天下的道法之巔,陸舫站在了劍術之巔,種秋站在了拳法之巔,劉宗站在了刀法之巔……

但是群山之巔的更高處,其實還站著一個早已懸空的丁嬰,使得丁嬰在這座藕花福地,如日中天。

這實在是太不講理。

陳平安唯有一劍。

出劍而已。

一劍之後。

神靈崩碎。

萬法皆破。

不見丁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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