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故人故事兩重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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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渡口,沒有絲毫擴建長春宮渡口的企圖,到時候老蘇你需要跟哪條地頭蛇打交道是大驪武將,還是供奉修士"

老元嬰修士搖搖頭,"大驪最忌諱外人刺探諜報,我們祖師堂那邊是專門叮囑過的,許多用得爛熟了的手段,不許在大驪北嶽地界使用,免得為此交惡,大驪如今不比當年,是有底氣阻攔骸骨灘渡船南下的,所以我目前還不清楚對方的人選,不過反正都一樣,我沒興趣搗鼓這些,雙方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老元嬰嘖嘖道:"這才幾年光景,當初大驪第一座能夠接納跨洲渡船的仙家渡口,正式運轉之後,駐守修士和武將,都算是大驪一等一的翹楚了,哪個不是炙手可熱的權貴人物,可見著了我們,一個個賠著笑,從頭到尾,腰就沒直過。你也見過的,再瞅瞅如今,一個北嶽正神,叫魏檗是吧,怎麼樣彎過腰嗎沒有吧。風水輪流轉,很快就要換成咱們有求於人嘍。"

老元嬰修士心弦驟然緊繃,給那掌櫃使了個眼色,後者如臨大敵,老修士搖搖頭,示意不用太緊張。

隻要是在骸骨灘地界,出不了大亂子,當我披麻宗的護山大陣是擺設

兩人一起轉頭望去,一位逆流登船的"客人",中年模樣,頭戴紫金冠,腰扣白玉帶,十分風流,此人緩緩而行,環顧四周,似乎有些遺憾,他最後出現站在了閒聊兩人身後不遠處,笑吟吟望向那個老掌櫃,問道:"你那小師姑叫啥名字說不定我認識。"

彆的都可以商量,涉及個人隱私,尤其是小師姑,老掌櫃就不好說話了,臉色陰沉,"你算哪根蔥從哪兒鑽出土的,到哪兒縮回去!"

那人說著一口流利圓熟的北俱蘆洲雅言,點頭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春潮宮,周肥。"

老掌櫃氣笑道:"不是那薑尚真就給老子滾蛋。"

那位中年修士想了想,微笑道:"好,那我滾了。"

他還真就轉身,徑直下船去了。

老掌櫃望向那位一旁臉色凝重的元嬰修士,疑惑道:"該不會是與老蘇你一樣的元嬰大佬吧"

老元嬰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老掌櫃倒也不懼,至少沒驚慌失措,揉著下巴,"不然我去你們祖師堂躲個把月到時候萬一真打起來,披麻宗祖師堂的損耗,到時候該賠多少,我肯定掏錢,不過看在咱們的老交情份上,打個八折"

老元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方一看就不是善茬,你啊,就自求多福吧。那人還沒走遠,不然你去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要我說你一個做生意的,既然都敢說我不是那塊料了,要這點麵皮作甚。"

老掌櫃呸了一聲,"那家夥如果真有本事,就當著蘇老的麵打死我。"

老元嬰嘴上說著不管閒事,但是刹那之間,這位披麻宗高人一身寶光流轉,然後雙指並攏,似乎想要抓住某物。

可仍是慢了一線。

隻見一片青翠欲滴的柳葉,就懸停在老掌櫃心口處。

有嗓音響起在船欄這邊,"先前你已經用光了那點香火情,再叨叨,可就真要透心涼了。"

柳葉一閃而逝。

片刻之後,老元嬰說道:"已經走遠了。"

老掌櫃眼神複雜,沉默許久,問道:"如果我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能掙多少神仙錢"

老元嬰笑道:"勸你彆衝動,有命掙,沒命花。"

老掌櫃忍了又忍,一巴掌重重拍在欄杆上,恨不得扯開嗓子大喊一句,那個狗日的薑尚真又來北俱蘆洲禍害小媳婦了。

————

在披麻宗山腳的壁畫城入口處,人滿為患,陳平安走了半炷香,才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摘了鬥笠,坐在路邊攤糊弄了一頓午飯,剛要起身結賬,就看到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熟人,已經主動幫著掏了錢。

陳平安拿起鬥笠,問道:"是專程堵我來了"

那人笑道:"有些事情,還是要需要我專程跑這一趟,好好解釋一下,省得落下心結,壞了咱哥倆的交情。"

陳平安愣了一下。

在藕花福地也好,在桐葉洲青虎宮也罷,此人都不至於如此熟絡殷勤得表麵功夫才對。

薑尚真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以前我在北俱蘆洲待了段時間,故地重遊,入鄉隨俗,情難自禁,就喜歡與人稱兄道弟。"

兩人一起走向壁畫城入口,薑尚真以心湖漣漪與陳平安言語。

剛好走到入口處,薑尚真說完,然後就告辭離去,說是書簡湖那邊百廢待興,需要他趕回去。

薑尚真與陳平安分開後,又去了那艘披麻宗渡船,找到了那位老掌櫃,好好"談心"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確定沒有半點後遺症了,薑尚真這才乘坐自家法寶渡船,返回寶瓶洲。

陳平安沿著一條幾乎難以察覺的十裡斜坡,走入位於地底下的壁畫城,道路兩側,懸掛一盞盞仙家秘製的燈籠,映照得道路四周亮如白晝,光線柔和自然,如同冬日裡的和煦陽光。

陳平安默默思量著薑尚真的那番措辭。

腳步橫移兩步,躲過一位懷捧著一隻瓷瓶、腳步匆匆的婦人,陳平安幾乎全然沒有分心,繼續前行。

不曾想身後那女子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身邊一地的瓷器碎片。

陳平安身體微微後仰,瞬間倒退而行,來到女子身邊,一巴掌摔下去,打得對方整個人都有點懵,又一把掌下去,打得她火辣辣生疼。

本該一把抱住那人小腿、然後開始嫻熟撒潑的婦人,硬是沒敢繼續嚎下去,她怯生生望向道路旁的四五個同夥,覺得白白挨了兩耳光,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大夥兒一擁而上,要那人多少賠兩顆雪花錢不是再說了,那隻原本由她說是"價值三顆小暑錢的正宗流霞瓶",好歹也花了二兩銀子的。

可惜婦人到頭來,隻挨了一位青壯漢子的又一踹,踹得她腦袋一晃蕩,撂下一句,回頭你來賠這三兩銀子。

婦人哀怨不已,說不是二兩銀子的本錢嗎

結果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麵門上又挨了一腳,那漢子陰笑不已,兄弟們的路費,還不值一兩銀子

這夥男子離去之時,竊竊私語,其中一人,先前在攤子那邊也喊了一碗餛飩,正是他覺得那個頭戴鬥笠的年輕遊俠,是個好下手的。

道路上,婦人顧不得擦拭嘴角血跡,畢竟人來人往,礙著了真正的神仙老爺,可就不是兩腳幾巴掌的小事了,她趕忙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大棉布,收攏好那些碎瓷片,倉皇離去。

離開壁畫城的斜坡入口,到了一處巷弄,張貼著有些泛白的門神、對聯,還有個最高處的春字。

揉了揉臉頰,理了理衣襟,擠出笑容,這才推門進去,裡邊有兩個孩子正在院中玩耍。

婦人關門院門,去灶房那邊燒火做飯,看著隻剩底部薄薄一層的米缸,婦人輕輕歎息。

等到她做完一頓寒酸飯菜。

突然一個孩子雀躍飛奔,屁股後邊跟著個更小的,一起來到灶房這邊,雙手捧著,上邊有兩顆雪白錢幣,那孩子兩眼放光,問道:"娘親娘親,門口有倆錢兒,你瞧你瞧,是不是從門神老爺嘴裡吐出來啊"

婦人愣在當場。

哪來的兩顆雪花錢

有錢人可沒興趣逗弄她這一家三口,她也沒半點姿色,自己兩個孩子更是普普通通,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位頭戴鬥笠的年輕人走出巷弄,自言自語道:"隻此一次,以後這些彆人的故事,不用知道了。"

他緩緩而行,轉頭望去,看到兩個都還很小的孩子,使出全身氣力埋頭狂奔,笑著嚷著買糖葫蘆嘍,有糖葫蘆吃嘍。

那個青衫劍客也跟著笑起來,扶了扶鬥笠,這些年總是幽幽沉寂的眼神,少有如此暖意的時候,"那以後就再知道一次"

不知為何,下定決心再多一次"庸人自擾"後,大步前行的年輕外鄉劍客,突然覺得自己心胸間,非但沒有拖泥帶水的凝滯沉悶,反而隻覺得天大地大,這樣的自己,才是真正處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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