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舟楫恐失墜(2 / 2)

紹宋 榴彈怕水 2121 字 1個月前




甚至不打自招這種說法也不對,因為這位官家明明剛剛抵禦了金軍入侵,然後還於舊都,也沒理由下罪己詔吧?

若是這個天子下了罪己詔,那這些文武百官又該如何自處?真要說責任,劉豫一個正經進士、大宋文臣精英做了逆賊,當了兒皇帝,他們這些讀書人又該如何?

但很快,許景衡也好,呂好問、汪伯彥也成,都即刻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那就是不管這位官家是不是在開玩笑和置氣,可如果不做阻攔,那對恐怕真就能讓小林學士給整出一份罪己詔出來!甚至還可以通過他自己的渠道,直接發到軍中各處……那可就是真要學包龍圖,‘不如回家賣蓮藕’了!

“肅靜!

惶急之中,許景衡陡然回頭,然後嚴厲嗬斥了出來。“殿中侍禦史何在?立即記錄失態之輩!楊沂中、劉晏何在?速速引禦前班直整肅!

殿中陡然喧嘩,又陡然寂靜。

“官家。

而在這片寂靜之中,呂好問帶頭,引其餘二位宰執正式大拜行禮,嚴肅以對。“此番劉逆言語荒悖,不值一哂;其偽齊國度,不僅是金人所立子國,更不過區區七州之地,還有李成、孔彥舟之輩分割占據,形製可笑……何至於為此下罪己詔?

你們也知道不值一哂嗎?也知道形製可笑嗎?

趙玖心中無力,卻麵上不顯:“不用說了,朕意已決!

“官家!

呂好問幾乎絕望。“劉逆言語真的不值一駁……

“朕覺得還是要駁一駁的。趙玖坐在禦座中平靜答道。“劉豫這篇檄文大概是罵了朕兩層意思……一個是‘銜命出和,便圖潛身之計;提兵入衛,反為護己之資’,另一個是‘忍視父兄’……前者是他強行推測心跡,固然不值一提,但後者卻是實情,朕不得不給天下人一個說法。

呂好問以下,這些大宋的官僚精英們幾乎是立刻醒悟了過來,卻又反應不同。

中下層,或者說相對而言的中下層,以及大部分新來的官吏,普遍性是鬆了一口氣……因為按照這些人的理解,趙官家這是避實就虛,讓開最嚴重的道德指責之後,把問題的焦點集中在孝道上麵,給天下人訴訴苦,那麽反而能爭取輿論支撐……畢竟嘛,誰都知道這個二聖北狩是一個客觀的現實情況,趙官家‘忍視父兄’也是一個很無奈的客觀困難。

但一部分人,尤其是跟趙玖接觸很久的人,從幾位宰執,到胡寅等人卻,幾乎是齊齊失色。因為他們比誰都明白這位官家對‘父兄’的真實態度。

不說別的,前幾日他在艮嶽遺址處說的那番話,固然有收買人心的嫌疑,但言語中對二聖的厭棄、怨憤,卻也是做不得假的。

換句話說,這位官家一旦給下罪己詔解釋這個‘忍視父兄’的問題,依照他的性格,十之八九要以下罪己詔的名義徹底清算靖康之變的過失,然後將靖康之變的責任正式的、公開的,推給‘二聖’!

當然了,‘推’這個字,似乎有些不妥。

猶豫了一下,胡寅幾乎是咬著牙出列下拜,然後顫抖出聲了:“陛下……臣……臣……

“你如何?趙玖平靜的看向了這個年輕的儒學宗師。

“臣……請陛下收回成命。胡寅幾乎要落淚了。

“朕意已決。趙玖歎了口氣。“胡卿,你隨朕近兩載,也該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胡寅徹底無奈,卻是潸然淚下。

周圍人多數還都以為胡中丞是忠心可嘉,不願官家自損名聲……但是如幾位宰執、小林學士等人卻是心知肚明,胡明仲這個年輕輕輕卻又在儒家理學、道學之上有極深造詣的宗師,是被官家逼到了牆角。

之前劉豫稱帝,他的反應是最激烈的,因為這是以臣悖君,嚴重的侮辱了他的信仰;現在官家要公開定責,哪怕是通過‘罪己詔’的方式,但實際上必然要觸及‘二聖’,這是以子論父、以弟論兄……也同樣讓胡寅難以接受。

畢竟,綱常二字,正是胡寅這批人堅持激烈抗金的理論依據。

因為有綱常,所以有仇恨,所以才該激烈抗金。

但偏偏趙官家用了這種罪己的方式,從表麵上繞過了綱常,給了大部分儒家文臣一個表麵的說法……所以,在場的明白人很多,卻都沒有激烈到這個程度。

唯獨一個胡寅,實在是太直腸子了,繞不過這個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